饭桌上,林子成发现，不只是他妈，他爸林长城也少了几根手指头。

赶紧低下头，不想让爸妈看到自己的眼泪,但是一直关注着儿子的二老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细节。

“你也别难过,好歹我和你妈活着找到你了,挺知足的，咱们小区……冻死了不少人,对面你张姨家，就剩下你钱哥的儿子还活着……”

有的家,甚至一家没留下一个，他们只是截肢，确实算是幸运的。

从冰河时代到来为止，林子成一直呆在村里,听到的也只是收音机里报喜不报忧的广播，也就梁想和王光回来的时候听过一耳朵外面的惨事。

之前不过是在心里唏嘘，要说多感同身受,那没有，这会儿看到自己爸妈,才知道,有些人，真的过的很艰难,甚至没办法活下去。

“爸妈，你们就安心住在我这吧,一会儿我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你们就住在那。”

幸好卫生所足够大，即使他们夫妻过来,也够住，就是林子成平时的床单被褥什么的不太够，这时候要到别人家换。

“旧的也没关系，只要能用就行。”村里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很多床单被褥，不过大多数都是用了好多年的旧被褥，时间长了，被收起来，很久不用。

也能盖，虽然没有新的被褥暖和，可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新旧，能用就行，到时候他盖旧的，让他爸妈盖他的被子，他的被子还算比较新，是过来的时候买的。

“呀，你去李远家问问呗，他家原来就是专门卖这些的，这会儿应该还有很多。”

李远家没有开店，他家靠的是李父李母每天开着车子，四处赶集，在集会上卖布匹，蚕丝被什么的，周围的村子按照顺序转，每天也挺忙活的。

自从下雪，各村的集会不开了，他家也就一直没生意，东西都在家里屯着。

别说林子成这样的外地人，就是本地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李远家在集市上卖布匹。

“谢谢，我这就去问问。”要是能买到新的被褥那当然更好，他爸妈现在需要好好养病，甚至还需要好好养养心神。

能看出来，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打击很大，甚至有轻生倾向。

到李远家一问，果然还有很多新的被褥，他还可以自己挑选花色、大小、款式什么的。

最后他换了两套被褥和三套床单被罩，方便换洗，屋里暖和，换洗什么的，还挺方便的。

晚上，林长城和孙双双久违的洗了一次热水澡，直到两人洗的干干净净，全身热腾腾，额头微微冒汗才上床睡觉。

汗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治病的方法，尤其是对于长期处于冷空气中的人来说，畅快的汗蒸一场，可以让人将深入骨头的冷气排出来，不容易生病。

孙双双洗澡之后，神情看起来累了很多，脸色却红润很多，不再是之前惨白的样子。

夫妻俩今晚是这段时间睡的最好最安稳的一次。

唐清听说，林子成的老中医爸爸来了，那叫一个高兴，恨不得当场跑去找人家，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内心，总得给人家一家团聚的时间。

第二天，她才带着一大堆不认识的种子，到村卫生所来，想问问老中医，这里面还有没有什么草药种子，他们好尽快种下来，早点收获。

到卫生所的时候，就看到卫生所里，原本只坐着林子成的问诊室这会儿多了两个老人，应该就是他爸妈。

“林医生，这两位是您爸妈吧……”

“对，爸，这个就是我之前说的有很多种子的人，您看看她手里的种子有没有认识的。”

还没等唐清说出来意，林子成就主动帮忙，正巧她还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呢。

包里是一大堆种子，林长城挨个看去，先把自己一眼就看出来的放到一边，不太确定的，就打开闻闻，放到嘴里尝尝，也真不怕有毒。

最后又找出来十几种草药种子，有些种子，他说出来是什么的时候，唐清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以前路边常见的草还是草药。

更没想到，搜查队这种草种子都给她，也不知道是看得起她还是看不起她……

不过幸好有用，林医生的爸爸说起来又头头是道的，唐清就想问问，能不能让林医生的爸爸帮忙种草药。

草药这种东西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有的草药生命力顽强，不挑种植环境，有的草药就不一样，不了解草药的习性，胡乱种植，很容易浪费。

“林医生，你看我也不认识这些草药，要是你那有地方你们愿意的话，我把种子给你们，你们种？”

唐清就害怕林医生不愿意，大家现在都想种吃的，至少活下去再说，草药又不能顶饿。

“我当然愿意，就算你不说，我也想跟你换一些种子。”有草药之后，他也好给他爸妈找点事情做，这样他爸妈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拖累。

他家以前就是他爸当医生，她妈当门诊接待员和收银员，处理一些杂事，等他爸妈身体好一些了，还可以继续做这些事。

反正卫生所这么大地方，其余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用来种草药，只不过这么做，可能会更忙。

粪便的发酵需要时间和温度，当初他们修沼气池的时候，考虑到这方面，还在沼气池外面环绕了暖气，沼气里面也加有热水。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看看沼气池的压力，正常情况下，半个月应该就可以用，现在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只能常去看看。

“沼气没问题了，你们回家试试能不能用，咱们去试一下发电机怎么样。”

让人回家看家里的燃气灶能不能用，陈建民和唐清他们则是到旁边的电机房调试发电机。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管道里有空气，发电机跟吃饭噎住了一样，吭哧瘪肚的，慢慢的，沼气在管道内顺畅之后，发电机的声音变得沉稳持续。

“这声音也太大了。”

“你说什么！”

“我说！这声音太大了！”

唐清站在发电机旁边，发电机突突突的声音跟拖拉机一样，说话声音稍微小点大家就听不清了。

虽然沼气池已经尽可能的修在村里僻静的角落，可周围的人家多少会被这声音影响。

出了电机房，把房门关上，声音被隔绝一半，大家说话才不用扯着喉咙喊。

“这声音，周围几家听到的声音也不会特别大，就是晚上可能稍微影响休息一点，但这也没办法。”

发电机不可能不用，村里人都等着这发电机改善生活呢，已经不止一家三天两头找陈建民问什么时候能来电，他们推磨已经推的快累死了。

磨面不是说一遍就能磨成的，要磨三四遍，反复筛选，才能达到能吃的水平，剩下的是不适合人吃的麦麸一类的，就是因为这样，云村的村民们陷入了磨面的恐惧中。

来电之后，他们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磨坊里磨面，再也不想去文化广场自己推磨了。

“来电了！”林长城看着突然亮起的电灯，惊呼出声，村里都能来电，是不是说明市里早就来电了？

林子成也很激动，上前把电灯关上，说：“看来村里的沼气池能用了，晚上也可以用沼气做饭，不用再用煤球慢慢烧了。”

火炉做饭特别好吃，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慢，他家还只有一个炉子，更慢。

“这是村里的沼气池发的电？”

“对呀，每家每月二十立方的气，三十度电，还是稍微节省一些。”这就是他赶快关灯的原因。

村里也就一百来户，两个沼气池经过精打细算之后，这是比较合理的安排，每月还有多余的，用在磨坊里，磨坊村里征用了，大家以后可以免费磨面。

林长城之前高兴，是他以为来电是发电站输送的电，听到是村里自己发的，沉默一会儿之后，又打起精神。

“村里建的挺全的，我之前在防空洞，感觉也没村里方便。”难道农村都是这样吗？怪不得防空洞一直呼吁在村里有房子的人回村生活。

“其实，刚开始村里也不方便，还死过人，甚至还有老虎在村附近晃悠……”

趁着这会儿没人，林子成把他知道的，村里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说给二老听，时不时还会有来看病的补充上两句。

一个在冰河时代里逐渐发展起来的村子就在林长城和孙双双两人的眼前浮现。

“知识改变命运啊……”

云村的发展不是靠一个人就行的，村里有技术人员，村委会积极组织，村民响应，缺一不可，而这些，不是所有的村子都能办到。

“你说，咱们把户口落在这怎么样？”

“爸，你想迁户口，那也得有人管呀，我看现在应该没人管户口了。”

林长城觉得，云村是个不错的村子，村里建设的好，村里大多数人也和谐，孙双双这几天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

原本他是想着，带妻子来见儿子最后一面，等妻子走了，他陪着下去，现在他们觉得，也许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更长时间，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孙双双精神头好了之后，自动接管问诊室的杂活，尤其是她接手收费，林子成就有更多的时间给人看病。

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看病，要用粮食当诊费，还需要称量斤数，收费的时间大大加长。

一来电，唐清就把一楼早就安好的植物生长灯打开，沼气池建成没多久，她就着手培育水稻和其他，这会儿来电正好用上。

把水稻这类需要充足灯光照射的植物安排在上层，不需要太多光照的植物安排在下层。

原本住在纸箱子里的小鸡现在都住在二楼后屋的鸡笼里，鸡笼是白睿来她家用她家之前砍的柴火做的，村里的鸡笼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奇怪的很，她家的小鸡让村里老人看了之后，发现居然全都是母鸡，没有公鸡，母鸡也可以保证下蛋，不过这些蛋就全都是未受精的鸡蛋，是不能孵出小鸡的。

唐清还想扩大家里鸡群的数量呢，找到村里公鸡多的人家，换了两只公鸡，缺点也有，那就是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天天打鸣。

因为屋里比较暖和，放鸡笼的后屋总是臭烘烘的，幸好二楼前后屋不相连，不然她只怕是要腌入味。

从一楼到二楼，从前屋到后屋，看着自己家被安排的满满的，唐清就觉得，按照目前的状况，她应该能生活好久，也不缺什么。

唔……肚子有点不舒服，不好，她要制造沼气池原料，厕所在一楼院子里，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村里都是旱厕，也就是蹲坑，蹲时间长的话，容易腿麻，她都是速战速决。

咕噜噜……叭，声音不对，手感也不对，不会吧……唐清转过头，厕所没纸了……而她，没有带纸进来。

手上现在只有一格卫生纸，知道什么叫绝望吗？就是她现在这样。

用最仔细的手法，在一格卫生纸彻底不能用之前，清理好自己，心有余悸的去拿新的卫生纸。

仓库里，外面还放着两提卫生纸，另外还有一箱卫生纸，看起来挺多的，想想用完之后，再也买不到卫生纸，这点存货一点都不多。

之前过年的时候她还卖出去过一批，因为有太多家没有卫生纸用，找上门来说要买卫生纸。

不过，她隐约记得，纸张的制造好像不是很难，只要原料充足，自己也可以在家做纸，就是不太好而已。

在厕所没有卫生纸的事情，她可不想一直经历，真要没卫生纸，她用什么？难不成用雪？

防空洞里

“把他们送去尸检，注意安抚其他人的情绪。”

一大清早，防空洞里就出现了四五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周围的人也说没有听到呼救声，没有看到任何陌生人过来。

这四五个人就死的不明不白，闹得附近人心惶惶。

这里甚至已经有防空洞闹鬼的传言传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防空洞所在的位置原来是乱葬场，阴气重的人就容易被鬼缠上……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他们是怎么死的吧……提示，跟鬼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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