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的道理常妍都懂,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容忍常凝了。可她只要想想王晞有机会嫁到襄阳侯府去,她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二太太知道女儿还没有想通,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她说的这些话,而且她养的女儿她知道,不是那没主意的,也不是那听不进劝的,最好就是先等等,等到她想通了再说。
她索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长子常三爷的婚事来:“韩家过几天就要来量屋子尺寸安排陪嫁的家具了,我到时候肯定得陪着,你这几天就辛苦盯着点阿凝,别让她在韩家人上门的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了。王晞那边,该走动的你还是得走动走动,闲时办来急时用,有心安顿无心人。万一王晞真的嫁去了襄阳侯府,再走动就有点晚了。”
常妍咬了唇,不甘地道:“娘,您就那么肯定王晞能嫁给解四公子?”
“就算是以后你嫁了过去,”二太太淡然地道,“有个像王晞这样家资丰厚的姐妹,难道是坏事不成?”
常妍没有吱声。
二太太叹气搂了搂女儿,低声道:“世事无常。说不定你们和他都没有缘分。切不可为了个男子坏了姐妹间的情份。你素来聪明,娘不会害你的。”
常妍点头,回到屋里翻来覆去半晌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和贴身的丫鬟桂香商量送点什么给王晞好,就当是从此时开始走动好了。
桂香是个通透的丫鬟,闻言就知道常妍的心思。她并没有多问,而是一心一意地给常妍出起主意来:“不如送些应季的果子,自自然然,不着痕迹。还可以给潘小姐和四小姐那里也送些去。”
至于二小姐常凝,那肯定是要送的。
可这时节最贵的果子就是樱桃了,常妍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痛下了决定:“那就买些樱桃回来,各房都送一些,太夫人那里,大伯母那里,都别落下。王小姐和潘小姐那里,我亲自送去。”
桂香笑着应是,亲自安排人去买樱桃。
王晞又去了药铺。
这次冯大夫没有出门,而是在自己卧室旁边做了书房的西次间闻闻嗅嗅地摆弄着堆在书案上的百花香,见她进来,忙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的太师椅上,一面问她用过早膳了没有,一面拿了盒百花香给王晞,道:“你闻闻看,这些香都有什么不同?”
王晞只闻了几盒,就被那香味刺得没有了嗅觉。
冯大夫哈哈大笑,冯高拿了个炭包过来。
王晞和冯大夫出了书房,在屋檐下的红木圈椅上坐下,冯高又端了茶水过来。
“您这是要干嘛?”王晞喝了口水,好奇地问道,“是这些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冯大夫还是不怎么想告诉她的样子,道,“我照着记忆中的百合香也制了一盒混在其中,想让你们帮着看看有什么不同的。你师兄闻了半天也没闻出来,没想到你也没有闻出来。”
“那是因为我比师兄的鼻子灵!”王晞大言不惭地道,“你看师兄,闻了这么多都没有闻出来,我才闻了几盒就受不了了。”
冯大夫呵呵地笑,慈爱地递了个大红李子给她。
王晞拿着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特别的脆。她不由点头,道:“这李子好吃。不像是我们彭城的李子,福州永泰的李子也没这么脆,湖北石门多产青李,如今也开始产红李了吗?”
“不是。”两个喜欢吃的碰到一起,最喜欢说的还是吃食,冯大夫颇有些得意地道,“是陕西大荔的李子。我来京城之后偶然听人说起,特意让人留心,给我带了一筐来京城。原来准备给你祖父也送些去尝尝的,可路途遥远,送到的时候怕是不新鲜了。腌制过后又失去了它的清脆,我干脆就没送。”
王晞连连点头,一口气吃了半个红李,感觉嘴里有些发涩,这才停了下来,道:“初吃还可以,吃多了也就那样了。腌制之后又失去了其特色,还真是只能尝尝鲜。”
两人就着是红李好吃还是青李好吃又说了半天的话,这才把话题重新转到调香上面来。
王晞道:“您这是想让我们帮着闻闻朝云调的香是不是和您调的一模一样吗?我觉得这样有点难。还不如想办法把您调的香另取一个名字,然后想办法拿到大觉寺门口去卖。若是香味一样,大家肯定会觉得是我们抄了朝云的香方。您说不定还可以见到朝云。”
这法子想的……
冯大夫忍不住笑道:“你这小脑袋瓜长的,和你祖父一模一样。别人都会想叫了一样的名字,若是有人闻出不一样了,肯定会来找我们。你倒好,想着另取名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晞向来觉得若是大家都想的一样,就没法做到与众不同,没有与众不同的特性,怎么可能做成顶尖的生意,不是顶尖的生意,又有什么意思?
她嘻嘻笑道:“有几个人真正能闻得出来是什么样的味道。若是味道一样,名字也一样,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货,不会想到是我们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可如果香是一样的,名字不一样,却又比他们卖得便宜很多,这问题就大了,就算引不来朝云,也会引来大觉寺的人。”
冯高笑道:“我觉得小师妹这个法子好。就是要想想万一引来了大觉寺的人该怎么办?”
毕竟是皇家寺庙,主持认识很多的权贵,怕是不好过关。
王晞白了冯高一眼,道:“冯爷爷调香传承有序,就算是大觉寺的人查出来了又能怎样?大不了我们以后不调香了。我们又不是以调香为生,不调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除非冯爷爷想把那个朝云京城第一的名头抢过来。”
话说到这里,她还朝着冯高狡黠地笑了笑。
她这是想激一下他师傅吧?
冯高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听着。
冯大夫却没有上当,而是恍惚了好一会儿,笑道:“我也是觉得奇怪而已,哪里就要去和个方外之人争调香第一人的虚名?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等过了端午节再说。这几日来铺子里讨霍香正气水、仁丹的人很多,大家都用点心,多做点消暑的药丸出来,争取再来个三伏贴,把今年铺子里的开销都赚回来。”
王晞虽然没管事,但她知道他们家在文州最好的铺面一年是多少银子的租金,大致上能算得出药铺的开销。她听着大吃一惊,道:“药铺的生意这么好吗?”
冯大夫谦虚着“还可以”,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王晞和冯大夫、冯高去东风楼吃饭的路上,她找了个机会问冯高:“那还要查冯爷爷为什么找朝云吗?”
“继续查。”冯高皱了皱眉,担忧地道,“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就是想不起来。”
冯高婴孩时就跟着冯大夫了,也许是小时候听到了什么。
王晞没有催促冯高,三人一起高高兴兴去吃了炸响铃和一品鸭。
她觉得鸭皮蘸白砂糖最好吃,还专程给常珂带了一只回去。
常珂自然是喜出望外,留了王晞宵夜,并道:“东风楼的一品鸭过了夜就不好吃了,要吃就得当日的。”
王晞已经吃得饱饱的,常珂因为是晚上,怕不克化,不敢吃多了。王晞回晴雪园的时候还带了半只鸭子回去,给了身边的人当夜宵。
在家里值守的白术告诉她,常妍来过了,还送了一小篮子樱桃,并道:“我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只好先收下了,您看我们拿些什么做回礼好?”
把打赏的标准降低,那就是为了给常凝一个教训。可这段时间常凝依旧我行我素的,没有半点改观,王晞觉得常凝已经不能用常理对待了。而常妍却一改从前,试着想和她来往,她也不会拒绝——她若是和常妍玩得好了,以常凝的性格,她肯定受不了。
想到常凝会受不了,王晞就觉得有意思。
“那就送些枇杷过去。”她道:“这两天正好煮水喝。”
白术笑着应诺,下去准备。
次日王晞去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就拿了枇杷冰糖水招待她们。
就有服侍的丫鬟娇笑着讨好太夫人:“三小姐和表小姐都好孝顺您。三小姐昨天一早送了樱桃过来,到了晚上表小姐就送了枇杷过来。”
太夫人喜上眉梢,道着:“她们都很好!”
常珂向来比常凝懂得察言观色,立刻在旁边笑道:“我没有三姐姐和表妹有钱,只能平时做些小玩意儿送了祖母和姐妹们。”
王晞不想常珂成靶子,肯定要帮她脱身,听后笑道:“我也是知道三表姐给我送了樱桃,这才惊觉自己不孝,让人上街去买了些枇杷,真正孝顺的是三表姐,我最多也就是借花献佛罢了。”
有常珂和王晞这两个机灵的人附合,众人不仅没有像常凝所盼望的那样争起来,反而你迁就我,我迁就你,成就了彼此的好名声。
太夫人高兴极了,赏了常妍一条珍珠抹额,赏了王晞一把湘妃竹绡纱双面杭绣小猫戏蝶的团扇,虽不如常妍的珍珠抹额值钱,却很实用,还很漂亮,王晞一样很喜欢。
倒是常凝,像谁都欠她八百两银子似的,板着个脸,非常的难看。
走的时候没有和常妍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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