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挠了挠头。
有些尴尬。
“刚才那把剑,就是洪家女子定制的?”
“是啊,就是这把,这可是我花费极大心力,花费半个多月的时间锻造出来的,现在却交不上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萧云眯着眼睛说道:“这完全是你锻造出来的?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啊?”
店家愣了一下,不哭了。
被气着了。
“怎么就不是我弄的了?”
“呵呵,起码这钢料,可不是你们这里的素质能够弄出来的,我看它更像是用了萧家仪刀的料子。”
“这……”
店主表情为之一凝。
“公子您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萧云点头道:“并不难分辨。”
“公子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这钢料我们是弄不出来了,那位洪家的大小姐,弄来一把仪刀,但她更喜欢长剑,所以才拿到我这里,让我给她改了,那做起来是相当的费力!敲打就不说了,光是研磨,就研磨了好久。”
萧云道:“想法是不错,但除了想法之外,哪里都错了。”
“啊?不能啊!”
店主刚刚有些佩服萧云,结果被这么一说,一下子又生气了。
“公子,可不能这么说啊,不管是研磨还是敲打,每一样都是传承了许久的手艺,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学来的,又花费那么长时间磨炼,这可都是真本事!可不是像公子这般,上下嘴皮一碰,就断定出好坏的。”
萧云笑了笑。
将断剑又捡了起来,伸手在上面敲击了一下。
“听到没?萧家仪刀上面的清脆响声,这个是没有了吧?”
“不过就是响声而已,又不影响使用。”
“不影响使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单单看这把长剑,你在上面就犯了不止一个错误。”
“公子此言差矣。”
“呵呵,不信?”
“自然是不信!”
店家从地上站了起来,仰着头,满脸的不服。
反正都要倒霉了,现在被人说是手段技艺不行,那怎么可以?
倒驴不倒架,不能平白受这份气!
马老头有些不高兴,狠狠的瞪了店家一眼。
店家心虚,但还是仰着头,明显不想服输。
萧云笑道:“也罢,你制作这长剑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萧家仪刀原本极为坚韧,若想要敲打变形,你是做不到的,并且敲击之下,怕是未能变形,就先断裂了,所以你想到了要把它烧红,对吗?”
“这不是正常吗?”
“正常倒是正常,但你知道萧家仪刀这种精钢在烧制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吗?温度控制在多少,又烧多长时间才行?如何淬火,如何回火,心里有数?”
“这……”
店家的脸色剧变。
萧云继续说道:“再说研磨,研磨的过程中,是否淋了水?若是把粗胚磨成长剑模样,别说你半个月,便是给你几个月时间,怕是也难,想必你也想了办法,用最粗的刚玉,使劲研磨,对吗?”
“当……当然是这样,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想法还是不错,但根本不能这么干,长时间用力研磨,原本就是回火了,这精钢中的细微结构,经由你火烧,研磨,几次三番的破坏,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所以不管是锋利度,还是韧性,弹性,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掉了,你在研磨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不管你如何去磨,它终究没有原本的萧家仪刀那般锋利吗?”
“这……”
店家的脸色青红交替。
张大了嘴。
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马老头也是一脸惊讶,说道:“公子,您来这种事都知道?见公子分明是文人,竟然连这种工匠之事,也如此了解。”
萧云笑道:“在你们看来,书生就是百无一用的?其实这天下的书生,分三种,一种是单纯的做学问,这种学问嘛……有它存在的意义。另一种是为官从政之道,也是天下文生都在努力的方向,而最后一种,就是要了解天下间各种各样的知识,并且开发出各种新的东西出来。”
他伸手在桌子上敲打两下。
“就像你们这个铁匠铺,时间长了,你总能研究出一些新的门道来,但这些事情,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按照手法或者流程,每样不差的教给自己的徒弟,勉强算是能流传下去。”
“就拿这长剑来说,把仪刀改成长剑,只有你们这里能做,具体怎么做到的,其中又涉及到什么原理,你是不知道的,你只能将整个过程传下去而已。”
“但第三种文人却不同,他们需要找到这其中的缘由,到底是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否能够精进,是否可以复制,是否可以用在其他行业里,这都在其考虑之中。”
马老头满脸钦佩,问道:“那公子想必是属于这第三种文人吧?”
“我?”
萧云哈哈一笑:“我啊,三种都是。”
“这……”
马老头呆立当场,好一阵才笑了出来。
店家却眼角一个劲的抽动。
最后竟然扔出一句:“光说不练假把式!纸上谈兵谁不会啊?”
“嗯?!”
马老头都想转身踹他一脚。
这玩意,能够明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难不成还让萧云这种偏偏贵公子跑到火炉旁边去打铁?
荒谬!
可下一刻,萧云还真的就走到了火炉旁边。
随便将一块铁扔进去中。
然后转头说道:“都傻愣着干什么呢?填料,拉风箱,能有多大劲,就拉多大劲,能有多好的柴火,就放多好的,不要吝啬。”
店家赶忙转头看了马老头一眼。
马老头也是一阵无语。
心想这位公子怕是受不得激,人家说上一句,他就试图证明自己。
也是无奈,只能点头道:“你们全力配合好了,只要公子高兴,其他的事,都好说。”
店家苦着脸说道:“可是明儿个一早,洪家的大小姐就来了,我哪有闲工夫陪他胡闹?”
“闭嘴!怎么说话如此不中听?”
马老头瞪了他一眼。
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放心,萧家仪刀的话,我那里也有一把,到时候你把这仪刀交给洪家大小姐,就说你技艺有限,无论如何都没有做成,把刀赔给她就是,虽然怕是免不了一顿责骂,但受着也就是了,总好过家破人亡不是?”
“真的?!”
店家一下子就激动的不行。
如今看来,这真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了。
关键是萧家仪刀太贵了,马老头能够送给他一把,这简直恩同再造!
所以配合萧云胡闹这种事……
别说积极了,他都想让萧云一直胡闹下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连同店主,加上伙计,开始给萧云打下手。
不管萧云怎么吩咐,他们心中虽然不愿,但都照做。
以现在店家的心情,怕是就算让他把自家伙计扔到火炉里面祭刀,他也是愿意,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随着萧云钳着一块精铁在火炉与铁砧之间来回转换,敲击之声不停,他们的心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刚开始委屈。
然后是轻视。
再然后是认命。
随后却是惊愕。
甚至变成了惊吓。
等到萧云将一块精铁敲打成一条笔直的铁条时,他们更是直接惊叫出声。
看向萧云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
“我的天,这是什么手法?!”
“怎么能用锤子敲出如此平整的铁条?而且这颜色……跟往常敲打的可不一样,怎么这么亮?这么白?”
白亮,证明其纯度。
但这虽然让人惊讶,可还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可等下一刻,当萧云将木炭碾碎,均匀的洒在烧红的铁条上面时,他们可就没法再保持淡定了。
“这……这是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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