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草民过来,并不是为了家中长辈的事。”
“朕听说了,只是不信罢了。”
陛下认真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狡诈阴谋。
可萧云只是笑了笑。
笑的堂堂正正。
“草民这次着急见陛下,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陛下。”
“什么事?”
“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以去进攻一下北魏。”
“嗯?”
陛下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进攻。”
“进攻北魏。”
萧云重复了一遍。
这一下,全场所有人,包括旁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也都傻呵呵的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手中的活。
陛下同样呆住了,好一阵,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朕以为你会说什么呢,以为你会说一件天大的事情,然后用来跟朕交换,或者卖朕一个天大的人情,到时候好让朕不好意思,只能把老魔给放了,甚至朕对这些都很期待,可是你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着实是让朕有些失望啊。”
萧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莫非……陛下是不信?”
“信!但没有意义。”
陛下叹了口气,说道:“攻打北魏,你知道攻打北魏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需要倾尽所有国力,意味着全天下的军队差不多都要调到北部边境去,意味着西南蛮夷会趁机出兵扰边,意味着日月国借由东方诸国犯我边境,大国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能是说起兵就起兵的?尤其如今秦国经历这么多大事,原本国力就已经被耗的差不多了,几次天灾?又有叛乱,再加上铜币一事接连出乱子……哎,现在秦国数十年来,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打仗?真的打不了。”
其实事情比陛下说的还要复杂。
想要打一仗,说白了需要很多年的积累。
先预定打仗,然后开始征兵,练兵,筹备粮草,还有兵刃武器,甚至就连战马,也不是时时都有。
就算是马上就能有,但骑兵总要练吧?一些从未骑过马的人,或者每天只能骑一点时间,他们用什么去打仗?
大太监也没想到萧云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难道……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乱出牌了?
但萧云却显得是那么淡定,那么胸有成竹,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咧嘴一笑,点了点头,说道:“那陛下能借我五万军队吗?”
“这……”
陛下心中暗想,这句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你是什么人?
无官无职。
凭什么带五万兵?
而且带兵要干什么?从天牢抢人吗?
人数过万,漫山遍野!
五万人,能够干太多的事情了。
秦国铁律,边境军队是不允许靠近京城的,任何调遣,都要向上面汇报。
就是因为太危险了!
陛下此时没有直接把茶水直接泼到萧云的脸上,就证明他已经很有修养了。
“你要做什么?”
陛下沉声问着。
萧云尴尬一笑,说道:“看来是不可能了,对吧?”
陛下沉声道:“你今天过来,包括说的话,在朕看来,就是跟朕开了一个大玩笑,还不好笑。”
陛下有些生气了。
就因为这样胡闹的言论,就把自己给弄醒了?
虽然能知道萧云没事,还能看看他是否健康,这件事也值得陛下从温床上爬起来。
可是对方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弄得陛下都怀疑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萧云了。
萧云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突然又说道:“五万不行,那三千呢?”
“你!”
陛下真的把茶杯举了起来,犹豫再三才方向。
“再敢胡说一句,看朕罚不罚你!”
萧云又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说道:“为什么陛下会认为,打仗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呢?这原本是一件好事才对啊。”
“好事?打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场战争,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朕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但秦国历史上确实有过!朕倒不是诋毁先祖,但百年前那连年征战,举国上下十不存三,三万万人口硬生生打的只剩下九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上无处安生,下无法饱腹,你却说这是一件好事?!”
陛下明显是动了真火。
要不然也不会拿祖宗说事。
萧云揉了揉脑袋,说道:“这个草民知道,任何战争,都是邪恶的,但那是纵观整个历史的前提下,若是在当下,主动去攻打别人,便是侵略者,是邪恶的,但那些奋力反击的战争,却是正义的,因为自保,是永远值得被推崇的,保家卫国,是每一个男儿应该做的。”
“可现在你就要朕出兵,去做那邪恶的侵略者?”
萧云眨了眨眼睛,随后苦笑一声。
挠了挠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唉声叹气。
弄得陛下十分难受。
他厉声说道:“你有什么屁就放!憋着你不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
萧云又是叹了口气。
然后说道:“草民有一些话,想说,却不太敢说,生怕陛下气恼。”
“说!朕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更愚蠢的话吗?”
也是,陛下一时之间都想不到,还有什么话,比突然之间要求他出兵北魏这种事,更愚蠢白痴的了。
萧云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缓缓说道:“草民是觉得,陛下的眼光和格局,实在是小了一些。”
“什么?!”
“陛下,咱们可说好了的,不能生气。”
陛下脸憋成了猪肝色,立即伸手指着他,跟大太监说道:“你看看这小子,还让朕不生气?朕能不生气吗?这小子说的是人话吗?从今天晚上进来开始,他就胡言乱语,现在更是说到朕的头上了?!这小子该打!”
“嗯嗯,该打。”
就算是一直护着萧云的大太监,也觉得是时候好好的揍这小子一顿了。
萧云却再次挠了挠头。
突然说道:“陛下难道就没想过,统一这天下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着丝绢的猎猎之声,火烛跳动的微弱声响。
还有那些人自己的心跳。
入冬无虫,夜晚的风声取代了曾经的虫鸣,别有一番风味。
萧云语气平静,继续说道:“千年时间,每隔百年,或者数十年,便会升起各种纷争,东边打了西边,或者北边打了南边,整个天下会在那几年,瞬间变成一架巨大的绞肉机,将无数鲜活的生活搅碎其中,化作一滩血水,养育出各色文明。有人说,一寸山河一寸血,其实远不仅如此。”
他缓缓站起身,扬开身前的围布,露出下面的炭火盆,用木棍在里面搅动几下。
红色的炭火立即冒出来,带来一片热浪。
“看似平静的天下,其实永远是暗流涌动,正如陛下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举动,任何灾祸,都是诱发战争的祸根,战火就如同眼前这炭火这般,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立即燃烧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陛下,又说道:“但其实战争没有这般复杂,也没有这般简单,说复杂,每一场战争都要有诱因,都要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无法预料的巧合,才会发生,说简单,其实战争的核心,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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