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被问的心烦意乱,厉声道:“你这家伙,没事问这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作甚?”
萧云叹道:“这可不是无关紧要,而是这天地之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其实不管是皇权,还是货币,都是一种共识,一种传承了百年甚至千年的根深蒂固的习惯使然,还有利益关联。时间让信赖变成了一个网,将全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利益,都紧锁在这个网中,于是才天下太平。”
说到这里,他看了大太监一眼,然后继续向陛下说道:“就好比这铜钱,大秦国之中,人人都用铜钱,不管是积蓄还是赚来的工钱。若是有一天,一个人站出来高声呼喊,说铜钱不是钱,银钱才是,那这句话,就影响了整个大秦国所有人的利益。权贵们百年积累的东西变得毫无价值,百姓们日日依靠的东西没了意义,那这个高声呼喊的人,怕是直接要被唾沫给淹死!”
陛下点头道:“这倒也是。”
萧云又道:“而皇权同样如此,陛下是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文武百官因您而立,若是没了皇权,他们的权利就没了正统,他们又怎么服众?若是没了皇权,天下的军马就只会保护自己,而不会去保护依托于皇权之下的所有百姓,到时候边关告急,外敌来犯,又有谁能保护这天下百姓?所以在国泰民安之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是皇权不正统,他才是正统,百姓们还是要用唾沫星子把他给淹死。”
陛下愣了一下,随后沉默良久,说道:“虽然这话是糙了点,但道理……确实也有几分歪理。”
萧云点了点头,突然问道:“说铜币不是钱的人,百姓唾之,说皇权非皇权的人,百姓唾之,那若是陛下您……作为皇权的代表,去说铜币不是钱,那会怎么样呢?”
“这!”
陛下猛地瞪圆了眼睛。
满脸惊愕的看着萧云,久久无法言语。
“金口玉言,金科玉律,陛下的任何行为,都是榜样,陛下的任何言论,都为圣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信!信誉是维护这所有利益共同体的最重要因素,也同样是无论如何都要维护住的东西。”
萧云并没有停下,给陛下什么思考的时间,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然后苦笑一声说道:“所以现在这件事,按照草民的意思,并不是说不能把新币政策给收回,而是贸然回收所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比新币政策好多少。”
“现在新币一事,已经引起极大的动荡,如今可谓是天下之危,有时候失信……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陛下咬着牙说着。
萧云却轻轻一笑,说道:“陛下,您之前把新币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才吃了大亏,如今却又把新币这件事想的太复杂,所以有些使不出力的感觉。”
“萧小子,你说这件事不严重?”
“刚开始,自然是严重的,会影响很大一部分人,但百姓不傻,假币是陛下印制的?自然不是,他们会把事情想的那么透彻那么复杂?自然也不会,所以他们一边会认为陛下的政策很好,另一方面却又无比的仇视那些印出假币的奸商!如今假币泛滥,确实让很大一部分人血本无归,生活紊乱,甚至因为买不起粮而饿死。但还是那句话,百姓们不傻,大家都知道这作假的新币是大额铜钱,是大钱,那索性,他们就不用大钱好了,就只用小钱,一个个铜板的去花,就当新钱不存在,也是一样的。”
“可是如今铜钱已经不值钱了!”
陛下大声喊道,觉得萧云还是没有了解这件事。
萧云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值钱,只是暂时的,这主要还是因为有人歪曲了陛下的政策,陛下只说推行新币,却没有说每个人都必须兑换新币!钱币自由,是陛下一直很在乎的东西,包裹银锭子,还有金子,陛下都控制的极好,至于那些宣扬有人拿着新币去换,商家就必须换成老币的,不过就是一群……恩,怎么说呢,别有用心的下层官员而已,他们是大秦国的蛀虫,理应该抄家发配,把抄没所得的钱,再填补到天下去,这件事便可以稳了三成。”
陛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良久。
这个办法并不算怎么好,但唯有一点,就是可以把陛下给摘的干干净净!
他一点事都没有,不管是名声还是决策,那都不是他的错。
真正造成危害的,是奸商,是贪官!
只要陛下把这件事处理好,那么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陛下又想了一些其他的可能,比如失败的可能。
但萧云这个方法很简单,也导致可以失误的地方很少。
陛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简单?”
“陛下,这可不简单!而且这只是稳了三成,想要解决这件事,那还早得很。”
“哦?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萧云苦笑着说道:“陛下,现在是假币泛滥,弄得民不聊生了,就算退一万不讲,根本就没有假币政策,那么不也有之前两个政策弄得天下大乱,民怨颇深的情况吗?铜币就是不够,不管是限存令,还是收税只收铜币,这都是错误,并且造成的危害还没有摆正,还没有好转,所以……还有什么?陛下,还要做的事情,那可多着呢!”
陛下思索了良久。
最后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临走的时候直接甩给萧云一块令牌。
真龙令。
让他去调配朝中资源,只要能把这件事解决,不但天牢杀人的事情不再追究,就连跟赵无极的事,也算是彻底的了了。
甚至陛下还做出了承诺,若是事成,将会给萧云数之不尽的奖赏!
萧云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喊出:“那草民想要一块土地。”
土地?!
对于集权极为严苛的大秦国来说,这是陛下最大的忌讳。
大秦国有各色的王爷,也不是没有异姓王。
但却没有一个人分封到了土地。
分封这种东西跟私人拥有土地最大的区别在哪?
在权,在钱!
私人土地,不管拥有多少,那都是要交税的,要服从朝廷的同意调遣和安排。
可分封不一样。
在分封的土地上,税收那是归封王所有,上面的官职也大多可由封王来安置,刨除一些高官之外,可谓是国中之国!
若是细说的话,其中差别比想象中的更要大!
而萧云索要的土地,根本就不是私产,而是分封的土地。
这让陛下当时就甩袖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从狱卒腰间抽出刀子,竟然想要折返回去砍死萧云!
还好大太监给拦住了。
这件事仿佛就要以陛下的震怒而画上一个句号。
可第二天,一封密诏就到了天牢,上面写了陛下的承诺。
只有分封的土地,却没有任何官职和爵位。
在萧家祖宅附近,划出十里见方的所在。
若是萧云做到了,这片地就是他的了。
不光是土地,还有上面的人!
当然了,十里见方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就一个村子,有五十多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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