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成一下站住脚, 直觉下面的人要搜捕的应该就是他。

当下脚步轻移，很快到了窗户边, 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这会儿是在二楼，这么一点儿距离难不倒他。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外面这条街上眼下都是陆方亭的人。怎么瞧着，怕是都要付出流血的代价才能安全离开。

心里有了计较，当即冲萧恪一拱手，低声道：

“老大，等风声不那么紧了，我再回来。”

陆方亭眼下可是国舅爷的身份, 即便这会儿也看出来, 他当做神明一样的老大应该也是有身份的, 可再有身份, 怎么也没办法和堂堂国舅爷相比啊。

反正这么多年了, 他也是四海飘零孑然一身, 再不济，顶多依旧做回海盗罢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老大。

说着微微弓腰，就想要往楼下跳。

却被汪海给拉住, 瞧着他的神情也全是莫名其妙：

“哎呦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林语白眼睛也弯了弯, 笑着道：

“辛大哥，你要相信我姐夫啊。”

“不是……”辛明成忙摆手, 神情郑重，“我知道老大仗义，可自古民不与官斗……就是老大出身也好，可人家是堂堂国舅爷……”

“无妨。”萧恪终于开口, “你立了奇功，别说国舅，就是国丈也动不得你。”

立了奇功？辛明成明显就有些糊涂。

话说他不就是奉了老大的命令，去了海外，换来些黄金还有土豆吗。

可别说楼船也好，货物也罢，本就全都是老大给的，就是他这条命，也是属于老大的，怎么就扯上立了奇功呢？

只常年四海漂泊，辛明成也最会察言观色，这会儿也看出来，自家老大瞧着好像丝毫不把陆方亭放在眼里啊。

所以说，他们家老大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就会这么大的口气？

只老大既然不让他走，那他就不走了。毕竟，就是老大让他把命拿出来，辛明成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大不了陆方亭真敢对老大不利，他就抹了那混蛋的脖子。

这么想着，也镇定下来，跟着萧恪几人往外走。

茶楼里这会儿早乱成一团。

作为大楚数得着的大茶楼，艺云斋可也是有背景的。瞧见有人过来砸场子，掌柜的当下就有些恼火，直接绕出柜台，冲着堵在门口的陆府家奴道：

“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想要抓人就去外面等着，别惊扰了茶楼的客人。”

陆家堵在门口的正是陆府二管家陆辛。自打陆皇后入主皇宫，得了承恩侯的陆家就举家搬来了京城。

一开始陆府人也是小心翼翼。而随着大皇子身体日益康健，皇上待陆家也越来越宽厚。

不独陆家兄弟姐妹都得了封赏，甚至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赏了职位。

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来，皇上此举，分明是要壮大大皇子母族。

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朝中大臣也都是人精，个顶个的都上赶着向陆家示好，想要和陆家小辈结亲的，不乏顶尖的豪门世家。

换句话说，陆家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偏居一隅的陆家了，而是一跃成为让世人仰望的所在。

眼下听茶楼掌柜的竟然想要把他们给撵出去，陆辛两眼一瞪：

“你是想要包庇胆敢袭击国舅爷的那个匪人？”

“国舅爷？”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

“不错。”陆辛神情傲慢，点了点掌柜的，“顺天府的人一会儿就过来拿人，掌柜的不想惹上麻烦就一边儿呆着去。”

掌柜的明显就犹豫了一下——

近来陆家有多炙手可热，他可是也听说过的。

到底还是悻悻然退到了一边，心说是哪个倒霉蛋子，竟然和眼下气势正盛的陆家给对上了。

毕竟他一个老百姓也知道，眼下皇上正抬举陆家呢……

正胡乱想着心思，楼梯上一阵响，却是几位客人正慢步走下来。

瞧见走在最前面的萧恪，掌柜的忙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客人脸虽然瞧着面生，年纪瞧着也不大，掌柜的就是觉得对方不好惹。

因为被陆辛带来的人给吓住了，这会儿茶楼中的人都坐在各自座位上，萧恪一行就显得尤其突兀。

陆辛还有些不高兴，正要呵斥对方站住，却是一眼瞧见了缀在最后面的辛明成：

“还真是你小子！”

说着回头就冲门外喊：

“找个人去通知三老爷，跟他说，辛明成果然在这里！”

说着一挥手，陆府家丁就围了过来。陆辛站在人群后，冷笑道：

“辛明成，你竟然意图刺杀国舅爷，看你今天还往哪儿跑。”

一句话吓得掌柜一激灵——

刺杀国舅爷？这年轻人疯了吧？

没想到陆家的人还真这么不知死活。唯恐对方冒犯了萧恪，汪海忙上前一步，挡在萧恪面前，冲着陆家人阴沉沉一笑：

“识相的滚开！”

陆辛明显就愣了下。心说自己刚才那么大声，里面的人应该都知道自己是代表的陆家，怎么这人还这么横啊。

尤其是汪海的凶狠的模样，让陆辛也有些发憷。

刚要询问对方是谁，他手下一个小管事脸色忽然就一白。

这小管事并不是陆家从老家带过来的，而是本来就是京城人。之前也远远的见过汪海，这会儿看汪海不善的看过来，小腿都有些转筋。

“哧溜”一下就退回了陆辛身边，压低声音道：

“事情怕是有些不好办，最前面那位是，皇城司的……”

皇城司？骤然听到这个字眼，陆辛也有些头皮发麻。只是一想到身后的陆家，又有了些底气，硬着头皮道：

“这位大人，你身后这人胆大包天，刺杀陆府三老爷，还请这位大人行个方便，把人交给我们……”

汪海那会把一个小小的管事放在眼里？

直接啐了一口：

“滚。”

陆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都已经自报家门了，对方还这么不给面子。偏偏皇城司积威甚重，就是借给陆辛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和皇城司的人对上。

“让开。”汪海眼睛一瞪，探手就按住了腰间宝剑。

陆辛吓得一激灵——皇城司的人可是杀人的祖宗！要是他敢拦着，那才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开，其他陆家家丁也赶紧跟着让开路。

萧恪看都没看他们，带着辛明成几人径直穿过人墙。

眼瞧着几人还真要走，陆辛这有些急眼了。正想着怎么去通知自家二老爷呢，就听见一阵呼喝声，忙抬头看去，却是骑着匹马的陆方亭正往这儿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官员以及顺天府的差人。

陆辛好险没哭出来。忙加快脚步，朝着陆方亭迎了过去：

“三老爷，您可来了。”

陆方亭一看陆辛的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对，皱着眉头道：

“怎么了？那小子跑了？”

这么说着，语气不是一般的怨恨——

陆家几个儿子中，他读书虽然不是最好的，却也是数得着的。结果就是因为被辛明成打了一顿，虽然命保住了，右手却一直不太灵活。

本来心里落差还没有那么大，可自打进了京城，陆方亭眼睁睁的瞧着兄弟青云直上，他却只能打理陆家庶务……

如果自己右手完好的话，那他这会儿肯定也是前呼后拥……

这样的心结之下，陆方亭可不是越发恨极了辛明成——

当初他虽然说了难听话，可也是辛氏自己没用。想不开非要自杀，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倒是辛明成，硬是毁了他一生的前程。

本来就打定主意，真是见了辛明成，定要打折他的双手，以报当年之恨。结果倒好，这小子竟然还敢往京城跑，还正好撞到他面前。

这不是老天爷都想让他出了心头恶气吗？

“没有……”陆辛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指了指萧恪的方向，“那姓辛的小子找了皇城司的人做靠山……”

“皇城司又如何？”陆方亭傲然道，“就是睿王殿下在这里，也会给陆家一个……”

“面子”两个字没有说完，下一刻眼睛就睁大——

对面那形貌昳丽的年轻人，可不正是萧恪？

陆方亭怔了一下，忙下了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见过睿王殿下。”

睿王？陆辛猛地扭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瞧着无害的小白脸，竟然是声名赫赫的，睿王殿下？

辛明成同样瞪大了双眼。老天，他家老大是睿王？！

倒是汪海笑着冲他挤了挤眼睛——

咱们家殿下想要保的人，就没有保不住的。

说话间顺天府的人也到了，知道睿王殿下在这里，顿时吓得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倒是陆方亭，已经恢复了正常，轻咳一声指了下辛明成：

“这人是陆家仇人，还请殿下把人交给顺天府的人带走，在下感激不尽。”

“不成。”萧恪连理由都不屑找，直接上了马，“回府。”

又吩咐汪海：

“你去户部，让陈靖安他们到睿王府。”

说着，一夹马腹，就要离开。

陆方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之前虽然远远的见过萧恪，两人之间却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陆方亭自信，看在皇上妹夫的面子上，睿王总要给自己一个脸面的。谁知道对方竟然这样傲慢。

这么多人瞧着呢，陆方亭只觉得他简直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脸顿时涨的通红，咬牙道：

“殿下真要为了这么个东西，置陆家脸面于不顾吗？”

不意萧恪手中马鞭猛地扬起，陆方亭吓了一跳之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跳，却是一个没站稳，就跌倒在地。

萧恪却是看都不看他，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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