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却是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 至于说眼前冯檀儿推过来的那盘橘子,别说帮着郑沁玉剥开了,根本是看都不看一眼。
明显没有想到, 就是在皇后娘娘面前, 舜华依旧能这么端着, 郑沁玉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偏头看了冯檀儿一眼。
冯檀儿果然又把盘子往舜华面前推了推,笑嘻嘻道:
“舜华姐姐还愣着做什么啊, 赶快剥啊,我家姐姐可还等着呢。”
“檀儿妹妹说什么玩笑话?”舜华似笑非笑的看向冯檀儿,视线又在故作不知的王皇后,和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郑沁玉脸上滑过, “母后最会调、教人,身边哪个姐姐不是伶俐聪明, 五嫂怎么可能想吃个橘子都吃不着?”
“我可不是开玩笑,”仗着在皇后身边受宠, 冯檀儿只做听不懂舜华的意思, 依旧坚持道, “这不是玉姐姐爱吃舜华姐姐剥的橘子吗,别人剥的, 和姐姐剥的味道能一样吗……”
“五嫂也是这个意思吗?”舜华又看向郑沁玉。
“还别说,我就是觉得,弟妹你剥的就是比别人剥的甜。”郑沁玉笑的那叫一个畅快。
“这样啊, ”舜华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下站的春草,“春草你出去一趟,寻一下王爷……”
说着看向依旧装聋作哑的王皇后:
“还要母后开恩, 赐下个出宫的牌子……”
“华姐儿是有什么急事吗?”王皇后微微蹙了下眉头。
“是有些急事。”舜华笑的越发真诚,“不瞒母后说,五嫂嫂府里的人竟然连扒个橘络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足见平日里是如何惫赖,五嫂眼下可是怀着皇族血脉,是整个皇室都要捧着的娇贵人呢,这要是有丝毫闪失,谁能担待的起?这样的大事,五哥不重视,我这个做弟妹的,可不能也不管。正好我们家王爷这几日也得闲,正好让他出面把五哥的下人带走,训导一番……”
“还有就是,五嫂既然这么离不开我,就是个橘子,也得我剥了后吃着才甜,那我以后就不回府里住了,索性把行李搬到五王府去,以后就贴身侍奉五嫂罢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也要跟王爷说一声不是?”
“多大点儿事啊,你就要让人去找六弟?”听舜华提到萧恪,郑沁玉脸色顿时一白,直接就坐直了身体。
“六表哥那么忙,这样的小事罢了,有必要惊动六表哥吗?”冯檀儿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取而代之的是愠怒——
这个女人是要向自己显摆,她在府里有多受宠吗?
就是王皇后,这会儿也不好再装作不知,笑着道:
“啊呀,走什么走啊,华姐儿才刚过来,母后还想听你说话解解闷儿呢。”
又招呼身边大宫女:
“怎么就没一点儿眼力劲,还不过去伺候着。”
几个宫女本来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还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六皇子从前一直没有一点儿存在感,基本很少在皇后宫里出现过。
即便现在萧恪恶名在外,可她们久居深宫之下,又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感受自然也不算深刻。连萧恪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姚舜华这个六王妃了。
之前冯檀儿搞事的时候,她们可不也都兴致满满?明显没有想到,瞧着温婉美丽没有一点儿攻击性的六王妃性情竟然这么难缠。
这会儿看皇后冷了脸,忙不迭过来,很快就把一盘橘子剥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是剥的挺好吗,五嫂你慢慢吃。”
“媳妇儿想起来,府里还有点儿事呢,这就告退了。”舜华看了眼那盘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又意味深长的瞧了郑沁玉和冯檀儿一眼,“以后五嫂嫂但凡有什么想吃,自己又不想做的,尽管去府里找我。”
眼睁睁的瞧着舜华带人施施然离开,郑沁玉脸色顿时和猪肝似的。冯檀儿也气的不轻。
只是还不等她告状,王皇后就冷了脸道:
“本宫累了,你们也下去吧。”
明显看出来皇后着恼了,郑沁玉和冯檀儿都吓了一跳,乖乖的站起来,给皇后道了恼后离开。
“这两个蠢货!”待得两人离开坤宁宫,王皇后好险没摔了手里的茶碗,神情更是厌恶至极——
一个是太傅孙女,一个是跟着自己长大的。平常瞧着也算伶俐,结果眼皮子竟然这么浅,为了一盘橘子为难姚舜华,也亏她们想得出。
“娘娘息怒,郡主毕竟年纪还小,六王妃这点儿小事都要计较,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王皇后摇了摇头,却是没说什么——
郑沁玉和冯檀儿想要做什么,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让姚舜华丢脸罢了。
只这样的手段,真是小女孩之间闹个脾气,也没有什么,眼下却是大大不妥。
毕竟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皇上对一向漠视的萧恪明显改变了态度。换句话说,眼下萧恪在皇上心目中同样有了一定地位。
这样的情况下,对萧恪怎么也要先拉拢一番。即便做不到拉拢,起码也不能得罪人吧?
真是觉得受了委屈,等将来手中掌握绝对的权力,别说让姚家女帮着剥个橘子,就是让她跪着擦鞋,姚家女可也不敢拒绝。
就如同当年她和云妃之间。
曾经云妃盛宠,她堂堂皇后受了多少委屈?
当时整个京城到处传着,她这个皇后要被废,云妃必然上位。
可事实却是,云妃不得好死,而她依旧是掌控六宫的皇后。
对于敌人,除非能拿捏住对方的七寸,不然就不要轻举妄动。
眼下可不单是招惹了姚舜华,萧恪那里要是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样闹呢。
毕竟,萧恪惯常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偏偏隆盛帝这段时间还颇为纵容,就是皇后轻易试探了几次后,也轻易不会去招惹……
不得不说王皇后看事还是颇为精准的。
当天下午,萧玦正和幕僚在一块儿议事呢,下人飞也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六……”
后面的话没说完,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两扇厚重的红檀木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力量太大之下,本是安稳放在桌案上的茶碗都蹦了好几蹦,又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什么人找……”“死”字还没有出口,萧玦就一下站了起来,却是头戴兽头面具的萧恪,正阴气森森的站在房门外。
这下就是那些幕僚,都有些哆嗦了。
萧玦忙又换上一副笑脸: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六啊。怎么了这是?谁惹了小六你生气,尽管跟五哥说,五哥定然会为你做主。”
“是吗?所以说逼着我家王妃,到你们府上伺候的事,你并不知情?”萧恪一字一字道。
逼姚家女到自己府上伺候?萧玦额头青筋都开始跳了——
他是疯了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六你开什么玩笑……”
早在意识到隆盛帝改变了对萧恪的态度后,这个从前看不上眼的弟弟也同样成了萧玦拉拢的对象。
怎么可能做出那等羞辱人的事。
当下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肯定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是谁说的,小六你告诉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小六你坐下慢慢说,我让人备几个菜,咱们兄弟边喝边说……”
“你们府上的酒,我可吃不起。”萧玦声音依旧冰冷,“到底做没做,你回去问一声贵府郑妃和冯侧妃不就清楚了……”
“这世上,我看重的事情不多……今天的事,没有第二次,不然……”
说着看了一眼那结实的红木桌子。
萧玦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幕僚就一阵惊叫。却是那古朴厚重的红木桌子上突然出现一道道裂纹,然后“哗啦”一声,四分五裂。
萧恪却是连解释一句都没有,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而他这边刚离开,那两扇红木门跟着轰然倒塌。
不是萧玦躲得快,好险没被砸着。
“六皇子这是要做什么?竟是恁般无礼!”旁边幕僚惊魂未定的站住脚,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发白——
虽然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萧恪的样子,明显是为了六王妃出头。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没出息,竟然为了妻子这么大闹,也不嫌丢人。
萧玦神情也很是不好——
这段时间拉拢萧恪,却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好在萧恪那人本身就是极冷的性子,对他这个五哥爱答不理,就是老三,也明显没有沾到什么便宜。
萧玦没办法,也只能丢开手,却也经常自我安慰,只要萧恪一直这样两不相帮,也不是什么坏事。
结果这会儿倒好,也不知道郑沁玉又做了什么,竟然直接把萧恪给招惹了过来。
消息也很快传到后面,听说就为了坤宁宫里,两人逼着舜华剥橘子这样的小事,萧恪就直接打上门来,竟然把王府中的书房都给砸了,郑沁玉好险没吓得动了胎气。
倒是冯檀儿,神情怅惘之余,连带的还有汹涌而至的嫉妒和酸涩——
到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会一眼就被萧恪倾倒,说到底不过是被那人眼中海一般的神情所惑,渴望着要是那份感情独属于自己该多好!
一时只觉怆然不已,回房间呆坐良久后,取出信笺,给伯父冯国良写了一封信,放下笔,却并没有马上装到信封里,反而沾了水,洒在信纸上,带的干了后瞧着,明显就是斑斑泪痕的模样——
既然注定不能得到,那么美好的东西,索性毁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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