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张府管事?”一声怒斥传来, 却是舜华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瞧着张府管事的眼神中全是怒色,“就没见过你这样刻意败坏主子清誉的刁奴!”
“前儿个我才在街上偶遇贵府太夫人, 太夫人为人急公好义,即便是瞧见路边陌生孩童摔倒了, 还要亲自下车询问。这般心地善良的老夫人, 如何会做出你口中强逼病人撑着病体去张府这样的恶事?”
“也就是太夫人和张大人仁善, 才养出了你这样顶着主人名号为非作歹的刁奴。若然在我镇国侯府,你这样的刁奴, 早拉出去打杀了!”
一番训斥,令得张府管事脸都绿了——
身为巡抚府中得用的人, 这管事走到哪里,不是旁人奉承、拍马屁的对象?
如果说张庆和是江南的土皇帝,那他就是红极一时的总管。
别说孟鑫这个层次的, 就是江南首富岳家大老爷, 见了他也得客气说话。
还想着但凡他一张口,孟鑫就不敢违背,乖乖的让家中女眷跟他离开呢,谁能想到孟鑫竟敢拒绝,更离谱的是这个什么姚县君——
来之前已经想到这一头, 管事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算得了什么, 所谓镇国侯府, 也就在京城那地界名头好使, 至于说到了江南, 别说大小姐,就是那姚平远亲自来了,又能怎样?
说句不好听的, 不管多威风的人,到了江南这地界,也是由不得他的——
自家老爷治下,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一个离乡背井的小姑娘,被自己一吓,不定得慌成什么样呢。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姚县君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偏是舜华这么雍容华贵、锋芒毕露的样子,这管事一时还真有些词穷。
死一般的寂静中,又有脚步声传来,岳家大太太的声音跟着响起:
“啊呀,这不是张管事吗?你这是奉了太夫人的命,过来这边探病的?”
舜华抬头,却是岳家大太太并按察使岳林翰的
夫人刘氏,正联袂而来。
一时就有些激动,忙带着孟萱下了台阶:
“怎么还惊动了岳夫人,大太太?快些里面请。”
“这不是听说七太太病了,我就过来看看,”刘氏握着舜华的手,明显就有些冒汗——
这两天形势越来越紧张,按察使府邸周围聚集了很多陌生人。
刘氏这几天,可不是压力倍增?
好在听了舜华的话,一早把一双儿女偷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了后顾之忧,刘氏可不是径直过来了孟家——
那日府中一见,丈夫明显已是和姚家结成了联盟。
换句话说,岳家已经和姚家,或者说姚舜华背后那人绑到了一条船上。如若姚舜华胜,那自家老爷就可以危机解除,顺顺当当的在江南继续为官,如若姚舜华败,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能悍然对萧遥这个三品将军下手,焉知对方不会除去初来乍到的岳林翰?
尤其是想到,战场上不明不白死去,还背了一身污名的于国栋,刘氏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本来这个时候,呆在按察使府,或者更安全,只刘氏思来想去,还是出了府,径直往孟家来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成败的关键,说不好就在姚舜华身上。
此前为了家人不至于受牵连,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舜华。可既然丈夫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她就要为最后的结果,尽最大的努力。
舜华自然也明白刘氏的意思,用力反握住刘氏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旁边岳大太太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过来时公婆说的清楚,岳家之所以能从一众商户中脱颖而出,除了运气好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只要选择了,就必须全力以赴。
三人会心一笑,并肩往房间而去。
至于说被丢下的张管事,顿时就有些无措——
一个岳大太太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又添上个按察使夫人,张管事一时之间还真不敢再造次。
僵立在院中片刻,终是恶狠狠的瞪了孟鑫一眼,阴沉沉道:
“孟七爷果
然是好胆魄,张某佩服,这就回去禀告我们巡抚大人……”
孟鑫被他那眼看的遍体生寒。
待得张管事离开,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留下孟萱孟允在姚平君身前照顾,其他人则避到外室。
瞧见没了外人,刘氏直接开门见山:
“县君之前说,不日内就有转机,不知这转机可是已经到了?”
听她这样问,岳大太太同样焦灼的看过来——
按察使一家毕竟是初来乍到,他们家才是真的百年基业都在南城,真是有什么不可控的意外发生,那才是真的天要塌了。
“夫人,大太太,二位放心,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南城也是大楚的南城,不是某个人想要一手遮天就能遮的了的!”舜华本来之前也有些没底——
这都几天了,张兴每日出去打探,却始终没有殿下的消息。
却是直到张管事过来,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些——
所谓狗急跳墙,一定是外边形势有了什么变动,才让张家做出这样当面威逼、脸皮都不要了的事情来。
正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外面张兴的声音适时响起:
“县君,好消息……贼首已经授首,萧将军正在返程的路上……”
“真的?”刘氏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百对一万啊,那位萧遥将军,竟是如此悍勇吗?
岳大太太则是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
舜华也下意识的抚住胸口,眼睛也有些火辣辣的。
“卑职已经在后院那里做了个简单的防御,请县君和两位夫人,这也过去吧……”张兴接着道。
卑职?刘氏明显怔了下——
这样的称呼,可不像是奴才对主子,分明是有官身的人的自称。
看出两人的疑惑,舜华索性直接道:
“张兴,进来吧。”
刘氏和岳大太太下意识的起身。
“这位是皇城司提举,张兴大人。”舜华直接揭破了张兴的身份——
虽然知道皇城司的名号太吓人,可这会儿说出来,应该能
给岳大太太和按察使夫人吃个定心丸吧。
“皇城司提举?”刘氏明显吓了一跳——这可是皇城司的属官,虽然比不得皇城使位高权重,可也是数得着的人物,结果竟然在姚县君身边听命吗?
骤然间也明白了丈夫之所以选择姚县君的原因——
既然出动了皇城司的人,可见想要清理江南乱象的分明是皇上啊。
而那位萧遥将军,怕是也同样奉有密旨。
之前还惶恐不安呢,这会儿刘氏突然就升起一种隐秘的兴奋——
姚家竟然这么得皇上宠信吗?说不好这次危机,于丈夫而言,也是难得的机遇。
旁边岳大太太可不也如此想?一时堂中一扫之前的沉重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几人跟着张兴往后去,才发现那所谓的后院,除了十多个和张兴一样,瞧着剽悍至极的汉子之外,还有百十个训练有素的粗壮家丁,各个手持利刃,守在临时搭起的四面院墙外。
几人站在那里,一时只觉得,仿佛到了戒备森严的军营中一般。
“这些力士,是袁家家主送过来的……”
舜华口中的“袁家家主”,可不正是当日被王承豪丢下江的袁弘?接到孟鑫的求助信,当下就从护船力士中精心挑选了这么百十人送了过来。
刘氏的视线却是停留在张兴旁边的几个男子身上,凑近舜华,压低声音道:
“他们,也是……”
舜华点了点头——
除了张兴两个是跟着她一起南下的之外,其余几人则是萧恪又带过来的。
之前舜华还想着,他们都跟去剿匪了呢,谁知道,萧恪竟然把这些人全都留了下来……
一时鼻子就有些发酸……
正胡思乱想间,又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孟鑫黑着脸匆匆从外面进来:
“巡抚衙门那边派了千户程大人过来,说是有残余匪寇流窜进了南城,安全起见,要接府中眷属到安全的地方暂避……”
话音未落,就有嘈杂的声响传来:
“姚县君呢?还有其他太太夫人…
…快些一并请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院门一下被撞开,两列手持利刃的官兵直接冲了进来。
顿时和里面严阵以待的张兴对了个正着。
那程千户明显没有想到,后院竟然站了这么多人,甚至那些力士的气焰比他们还嚣张,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转而看向孟鑫,神情警惕:
“孟七爷,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不是您说的,有流寇潜入南城吗?”孟鑫做出一副迷糊的样子,“在下担心会有匪徒闯入,就找亲朋好友借了些家丁过来……”
“孟七爷倒是有先见之明。”程千户打了个哈哈,干干的笑了声,“就只是家里哪有巡抚衙门安全,孟七爷还是带着他们把家中眷属护送过去吧,这也是巡抚大人对各位的关心不是?”
说着,又加了一句:
“布政使李大人可也同在下一道过来了,孟七爷不会是还想让李大人亲自过来请吧?”
“李大人竟然在外面呢?孟七爷,还不快请进来?”一道声音跟着插了进来,孟鑫抬头,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一起走了进来。
“老爷——”刘氏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迎了过来。
舜华同样神情激动,瞧着旁边的老者:
“常伯——”
可不是常福和岳林翰?
随即抬头,急切的往他们身后看——
常福可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眼下常福既然回返,那不是说,殿下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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