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侍贾粲兼领直阁将军?”
宫墙之内,元冠受闻得消息面色一变,秋日的暖阳都无法令他感受到一丝温度。
深呼吸了一口气,元冠受拉着韦孝宽追问道:“孝宽,此事可当真?”
韦孝宽一脸苦笑道:“大兄,如何当不得真?你忘了,贾粲曾求家父以其兄贾绪为武威功曹,从那以后,在京城中便是我与贾粲往来。刚才在千秋门遇见,贾粲得意不已,向我炫耀此事,刚从中书省送到门下省,皇帝还没用印。”
靠在爬满了藤株的翠绿宫墙上,元冠受的大脑开始闪电般运转,奚康生背叛元乂以后,奚康生、元乂、刘腾的铁三角就变成了元乂、刘腾、贾粲,元乂控制外廷,刘腾控制宫内禁军,贾粲监控皇帝。
而刘腾在去年去世后,中常侍贾粲便成了元乂在宫内最重要的党羽,权势熏天说一不二。
可无论之前如何煊赫,贾粲只是内廷太监的首领,是没有军职的。今天骤然通过中书门下两省加贾粲为直阁将军,掌握部分内廷禁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冠受的第一反应就是胡太后的密谋败露了。
可如果元乂得知了参与的人,恐怕现在甲士早就围了宫城了,要么是元乂丢掉了领军将军的职位后进行的未雨绸缪,要么是有风声走漏了。
领军将军?
脑海中灵光闪过,元冠受拉着韦孝宽开始在南宫狂奔。
“去天牢!看崔延伯被没被放出来!”
安北将军崔延伯,是北魏威名仅次于征北大都督李崇的宿将,杨大眼故去后,更是公认的孝文帝那一辈的第一猛将。
而且他与朝野各派系的关系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简单地说,哪边都不靠,所以这次他被齐王整了,也没人保他。
就这么一位成名已久的宿将,被扔在天牢里愣是晾了好几天。
空悬的领军将军,只有崔延伯有这个资格且能被各方接受。
元乂如果走这一步,之前试图重新掌控禁军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因为崔延伯功勋卓著,没有人能质疑他的能力和资历,而且也不属于任何派系。
如果崔延伯感念元乂,站到他那一边,加上中常侍贾粲兼领直阁将军,宫内的军事力量对比将彻底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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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狱卒休息的隔间。
“哥哥,如何这般匆忙?”
彭乐这黑厮正在擦着他新打造的精钢狼牙棒,神态出奇的温柔,见元冠受携韦孝宽前来,好奇地问道。
“崔使君呢?”
见黑厮没理解,元冠受又问道:“哪个关在下边很壮的老头,还在天牢吗?”
彭乐挠了挠头,憨憨地说道:“早晨还教了我打拳,下午便被人带走了。”
“谁带走的?”
“额...”黑厮的黑锅脸变得苦大仇深了起来,他最讨厌思考。
“好像是叫什么中暑省的大官。”
中书省,果然,元乂的狗腿子。
“大兄,怎么办?”
一路上,韦孝宽早就听元冠受说明了其中关节,那还不晓得,如今的大魏宫城,已经到了杀机四伏、暗流涌动的关键时刻。
整座宫城里的上万人,每一个人,下一秒都有可能变成敌人。
压抑的气氛让空气都有些停滞,元冠受在天牢里踱步着。
“大兄,要不这几日披扎甲,刀不要离手。小皇帝和胡太后不见得是能成事的,兄弟们的命没必要给他们陪葬,备好马匹,情况不对马上走。”
元冠受摆了摆手,道:“不能走,现在围在皇帝周围的都是明晃晃的靶子,宫城一落锁,走能走哪去?不能表现得太紧张,反而会让元乂过激。”
元冠受这么一说,韦孝宽也反映了过来,如此紧张的局势,一旦一方有过激反应,另一方为了先发制人,一定会做出更加越界的举动。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还是要给兄弟们留条退路。”
元冠受踌躇了片刻,便低声吩咐道:“黑厮,天牢别待了,跟你孝宽哥哥去守千秋门,十二时辰轮班,一定要有信得过的兄弟控制千斤闸。一旦事有不逮,走水路往邙山大营撤。”
“这几日,家人都往城外安排,不要留在城内,要变天了。”
“咳”韦孝宽咳嗽了一声,元冠受反应了过来,三个光棍,都没娶妻,好像也没几个家人要安排。
至于不靠谱的亲爹元颢,就不劳元冠受操心了,性格谨慎猥琐的元颢指不定都准备好了不知道多少条退路了。
从历史上来看,见势不妙马上跑的风格,贯穿了大梁魏王的一生。
嗯,元颢跟他好兄弟萧宝夤一样,萧宝夤是南齐的皇子当了大魏齐王,河阴之变后元颢见北魏天倾,一路跑到萧菩萨那里,当了南梁的魏王。
再往后,就是那位“大将名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南梁军神陈庆之北伐的故事了。
或许以后有机会见识见识连教员都赞叹的陈庆之的风采?思绪扯得远了,回到眼前,元冠受和韦孝宽随着元乂的两招狠辣回应,也开始各自行动了起来。
宫城西南的千秋门被可靠的部下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胡太后的心腹武卫将军刁宣也找了过来,带着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太后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元乂把胡虔校尉要回来?”
武卫将军刁宣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危险的活让人去干,怎么都难以开口。
他点了点头,道:“太后是这个意思,听说胡虔去见了元乂,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现在太后的处境变得很被动。”
废话,被亲侄子卖了还能不被动吗?
跟着这群蠢材搞政变,简直每时每刻都在挑战元冠受的神经坚韧度。要不是跳反不了元乂,元冠受真想把这些蠢货撇开。
“刁将军,跟我交个底,胡虔到底知道些什么?”
武卫将军刁宣也一脸懵,说实话,他对于胡太后的密谋都是一无所知。因为刁宣能做到这个位置,不是因为勇武或军功,纯粹是因为他的妻子跟胡太后是感情非常好的闺蜜...
胡太后在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上,根本信不过不靠谱的刁宣,所以压根没告诉他,这时候刁宣还以为胡虔只是向元乂说了什么不该说牢骚话。
“行了,我懂了,你也不知道。”
元冠受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去找元乂自投罗网了,命不由己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不论如何,他都要搞清楚,胡虔到底透露了多大程度的信息,元乂又作何反应。
局面还没到最差的地步,至少元冠受笃定,现在元乂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决心造反。
如果要造反或者废帝,元乂早就干了,不需要拖到今天。而朝野中反对势力,也不是第一天被元乂知晓,很多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看元乂现在如何解读这些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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