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兆召本王去晋阳?”
已经是渤海王的高欢在自己乡郡的大营中,接到了尔朱兆的传讯。
高欢揉了揉眉心,他的内心有些不安,或许是自己在六镇降兵里施展的小伎俩被尔朱兆知晓了?
不会,自己做的很隐秘,若是被知晓了,只怕是兴兵问罪了,绝不会只派一个使者相召。
可如果自己去了晋阳,那就真的身不由己了。
到时候要杀要剐,性命都在尔朱兆手里攥着。
可如果自己不去晋阳...
高欢叹了口气,就凭手下的这八千兵,如何跟兵多将广,拥兵数万的尔朱兆作对?
尔朱兆讨灭不了缩在大山里的山胡、横行漠北的柔然、兵锋犀利的西魏,还安排不了自己吗?
侯景沉声劝道:“大王,依末将看来,不该去晋阳。”
侯景跟高欢是多少年的过命交情,他是真心为高欢打算,怕高欢一去不回。
谋士陈元康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他说道:“大王,尔朱兆相召,绝不是要害大王,真要翻脸,以尔朱兆的秉性早就提兵前来了。臣以为更像是一种试探,若是大王不去,尔朱兆觉得大王心虚,反而会生祸端。”
问过手下的文臣武将,各人的建议都不一样,最后,高欢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屏风。
他的妻子渤海王妃娄昭君从中款款而出,屋内众人也不觉得惊异,高欢靠娄昭君的娘家,也就是北魏真定侯娄家逐步走到今天的,这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娄昭君,也是个奇女子,高欢能娶其为妻,真是他一辈子最大的运气。
娄昭君的娘家真定侯娄家是北魏时代六镇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娄昭君少时貌美且聪敏,很多六镇的豪族大家都想聘娶她,但她没有同意。
直到有一天,娄昭君在看到怀朔镇城上服役的小卒高欢后,方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意中人,便是他。
当时娄昭君便对左右婢女说:“这位郎君便是我命中的夫婿。”
于是娄昭君打发婢女向高欢通告心意,并且多次非常败家地给高欢偷摸赠送自己私房钱,好让高欢来自己家求婚时有钱给订婚的彩礼。
好吧,人比人真的气死人,穷小子高欢娶老婆,连彩礼钱都是老婆出的。
真定侯娄家是什么家族?六镇里数得上的高门,怎么可能同意一个破落户小卒的求亲。
高欢说自己是渤海高氏出身,倒也没错,只是以他当时穷的叮当响的家境,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后来没办法,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娄昭君的父母就不得已同意了。
高欢与娄昭君成亲后,真定侯娄家为了自己的脸面不太难看,给女婿高欢谋了一个怀朔镇函使的职位。
函使,通俗的来讲,就是快递员、邮差。
高欢当时工作的主要业务内容就是把怀朔镇镇将给朝廷写的书信,捎带的东西,安安稳稳地送到洛阳去,这就算完成任务了。
怀朔镇到洛阳,由北至南顺着汾水谷地竖穿整个河东地区,过了黄河便是。北半段有官道挺好走的,南半段基本全程都在坐船,稍微有些颠簸。
不过对比于其他小卒没上顿也没下顿的日子,函使高欢算是正是进了朝廷的编制,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但这只是理论上,自从神龟二年高欢去洛阳送了趟信,见证了洛阳兵变,并且与元冠受一席长谈后,高欢回到怀朔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向娄家舔着脸讨了匹战马,又花老婆娄昭君给的钱谋了个怀朔镇低级军官的差事,从此以后,高欢的俸禄就没在他手上停留过。
如果从结果论的角度上来说,那就是“高欢始有澄清天下之志,荡尽家产用来结交英雄豪杰”。
如果从当时来看,高欢就是个软饭硬吃,还觉得自己胸怀大志,整天跟狐朋狗友吃喝的地痞无赖。
嗯...这个评价有点熟,上一个类似的好像叫刘邦。
总而言之,娄昭君对高欢的意义早已不是夫妻那么简单,娄昭君是他的贵人、谋主,高欢受封渤海王后,娄昭君成为渤海王妃,内室之事全由她决断处理,涉及到高欢的军中要事,娄昭君也会在屏风后旁听,虽然很少提出意见,但却没人能忽视这个女人的态度。
“大王去晋阳,乡郡之兵尚在,如今乱世兵马雄壮者方有底气,大王不应踌躇,欲成大业者,必有一番艰辛。
况且,若是想害大王性命,尔朱兆绝不会用此手段,尔朱兆四面受敌,定然是有求于大王,不过是心中忐忑,还想试探于大王罢了。”
见高欢还是有所迟疑,娄昭君也清楚,毕竟到了高欢这种地位,他去不去晋阳,不仅是涉及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还涉及到了军中近万人。
“尔朱兆无谋好断,历此劫难,便是大王飞黄腾达的时候,妾身愿与大王携金银宝器同去晋阳,贿尔朱兆左右,若真有万一,愿与大王同生共死。”
娄昭君这一番话,彻底打动了高欢,他终于不再迟疑,前后关节都思考清楚,下定决心道:“那晋阳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既如此,本王便去赴这鸿门宴!”
高欢的如约前往,让尔朱兆彻底对他放下心来,在晋阳,尔朱兆与高欢杀白马结为兄弟,同时将散落在河东的六镇军民共十二万,其中战兵三万,交由高欢统辖。
高欢借口河东粮食不足,六镇军民饥寒交迫,每日以挖田鼠为食,实在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又趁热打铁请求尔朱兆让他出井陉,前往河北为明年出征邺城征讨尔朱仲远做准备。
在被收买的左右亲信的劝说下,铁憨憨尔朱兆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下好了,慕容绍宗的那句话应验,高欢得了十二万六镇军民出井陉,到河东,真真是蛟龙入海,从此无人可制。
当时间来到西魏昭武五年二月的时候,东魏的局势彻底变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河东分成了占据汾州西侧山地的山胡,占据朔州、恒州、肆州,大半个并州和汾州的尔朱兆两股势力。
河北分成了占据燕州、幽州、安州、平州、营州这北五州的燕王刘灵助,以及占据定州的高欢,占据瀛洲和半个冀州的河北汉阀,占据相州的尔朱仲远,共四股势力。
山东分成了占据兖州、半个徐州、济州黄河以南部分的侯莫陈悦,以及占据了南青州、光州、小半个青州的贺拔兄弟。最后就是可怜巴巴地占着齐州、大半个青州、半个冀州(靠黄河部分)的尔朱天光,一共是三股势力。
河东两股,河北四股,山东三股,整个东魏被分裂成了九路诸侯割据的局面。
不过嘛,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群雄割据的下一步,自然是诸侯混战互相兼并。
与此同时,西魏也没闲着,如同一台加足马力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在河东、山东、巴蜀三个方向竭尽全力地开疆扩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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