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旨之后,宋徽宗一甩袖子,也不理凄惨可怜的李彦,直接就去修道打坐去了。
今日议事,就此结束。
直到日头西斜,
在高俅府中。
穿着一身锦绣绸缎衣衫,歪戴着帽子,扇子插在脖颈处的高衙内,满面怒色地来到他老爹面前。
“爹爹,张叔夜那个老匹夫!居然不给您面子,孩儿去拜访他,他还敢闭门不见!”
正在书房中挥毫写字的高俅,闻言放下手中狼毫,急忙转过身来。
看到爱子这身打扮,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怒斥道:
“人家张叔夜乃是清流领袖,开封府尹,地位比你老爹都高!
你去拜访他,好歹也打扮的干净利落点,就你这一副花,花公子,不学无术的纨绔派头,张叔夜肯接见你,那才是有鬼了!”
高衙内闻言,顿时也有些慌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想了想,便道:“那孩儿这就去更衣沐浴,稍后重新去拜访他!”
“算了,算了。”高俅烦躁地摆了摆手。
“你去的次数多了,万一惊动了有心人,反而不妙。”
“不过,此事也不算失败。”高俅沉吟了片刻,说道。
高衙内闻言,顿时喜形于色,“哈哈哈哈,孩儿就说么,没有孩儿办不成的事!”
高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但想起自己只有一子,将来还指着他承担起整个高府,继承高家香火,
高俅还是出言解释道:“张叔夜那老儿,十分奸猾,你去拜访,虽然没能与其见面,但他应能猜到老夫的用意,这,就足够了。”
“用意?”高衙内一脸诧异之色,“什么用意?爹爹不是说,让孩儿去,把下午李彦给蔡京送礼的事情,禀报给张叔夜那老儿么?”
高俅点了点头,“嗯,若老夫猜的不错,李彦和杨戬,与蔡京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此事,涉及到延庆公主的婚事,所以为父让你去……”
“延庆公主?”高衙内怔了怔,有些不解,“爹爹,孩儿只喜欢人妻,不喜欢小孩子。”
“滚!”高俅被气得七窍生烟,“你这逆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夫说的,乃是延庆公主和宁策的婚事,”
“染指公主?你也配!”
高俅快气疯了。
心想这个逆子,整天就在女人身上用力,
正经事是一点不干。
高衙内撇了撇嘴,却是没有再敢出声。
片刻后,高俅怒火稍稍平息,沉吟说道:
“现在看来,李彦和蔡京,应是打算联手除掉宁策,”
“宁策若是倒台,延庆公主的婚事,就要重新提上官家的案头。”
“蔡京一直想让其子蔡鞗,迎娶延庆,壮大他蔡家的势力,早就视宁策为眼中钉,
此举,恰好与李彦,杨戬一拍即合。”
“啊,这可不妙了,”高衙内当即也是有些发愁,“咱家的香水生意,还依仗宁策给咱们赚钱呢,有了钱,孩儿才能去勾搭更多的小娘子……”
“你……,你赶紧给老夫滚!”高俅捂着胸口,感觉快要被这逆子给气死了。
他回顾左右,当即拿起一块砚台,狠狠地砸了过去,高衙内却甚是灵巧,一下躲了过去。
“爹爹万勿生气,孩儿现在就走。”
眼看高俅动了真火,
高衙内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高俅一脸的愤怒和难过,随后,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
虽然高衙内能力平平,品德不端,但他却是高家的继承人。
无论如何,高俅也得保他。
沉吟片刻后,高俅渐渐拿定了主意。
“为了这逆子,也为了高家,更是为了官家,为了官家的天下,此番,老夫却是不能不出手,相助宁策!”
想到这里,高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世人皆骂老夫是奸臣,老夫自己也没想到,老夫居然也会有,为忠臣奔走出力的一天。”
而在开封府尹张叔夜府中书房。
宗泽烦躁地在屋中来回踱步,心急如焚,而张叔夜,此刻正眯着细长的眼睛,摸着胡子,眉头紧锁,不知在思忖什么。
“嵇仲,此时此刻,老夫也只能仰仗你出手了,”宗泽突然停在张叔夜面前,神色郑重,“宁策乃济世经邦之才,如今被小人毁谤暗算,眼看官职不保,嵇仲你岂可坐视不理?”
张叔夜摸着胡子的手突然停下,他抬眼看了看宗泽,看着自己这位多年好友,禁不住面露苦笑。
“救人?汝霖兄,你说得倒是轻巧。”
“你可知道,你这好徒儿,都干了些什么?”
“骂官家是昏君……,这个咱们先不说了。”
“殴打李彦……,这个,也不说了。”
“李彦背后是杨戬,而杨戬是官家最宠信的臣子之一,这,咱也不说了。”
“此外,他还把西城所在郓州的事务,统统接管了过去!”张叔夜皱眉苦笑,“汝霖兄,你不会不知道,西城所的背后,是何人吧?”
宗泽冷哼一声,“还能是何人?无非就是杨戬那个奸臣而已!如此奸臣贼子,祸国殃民之辈,若是敢站在老夫面前,老夫抽出宝剑,一剑便斩了他!”
“汝霖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性如烈火的脾气,”张叔夜皱眉看着老友,“如今岁数大了,你这火气,反而更盛啊。”
宗泽闻言怔了怔,随即也是长叹一口气,“嵇仲兄,你不知道,老夫心中,着急啊!”
“如今吏治腐朽,奸臣把握朝政,官家一心修道成仙,不理政务,权柄尽数落于蔡京这个老奸臣手中,
蔡京为了讨好皇帝,欺上瞒下,卖官鬻爵,为敛财,无所不用其极,百姓怨声载道。”
“大辽,西夏,金国等狼子野心,操弓纵马,垂涎我大宋的富足,虎视眈眈,而满朝文武,却只知醉生梦死!”宗泽望着张叔夜,目光深沉悲切,
“好容易出一个宁策,如今却又被小人毁谤,危在旦夕!”
“嵇仲,你说老夫如何能不急?”
张叔夜闻言,不禁也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安慰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想了想,却又摇头。
“西城所的背后,不仅仅是杨戬,还有官家。”
宗泽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张叔夜说:“西城所聚拢的钱财,可不仅仅用于官家一身,更有不少,是要用在朝政之上。”
“汝霖兄,你也知道,官家素有雄心大志,对燕云十六州更是念念不忘,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收复失地,钱粮是必须的。”
宗泽闻言,顿时脸色便有些震惊,“这……,难道说,西城所聚敛来的财富,有一部分,是要用来养兵?”
张叔夜沉重地点了点头。
“收复燕云,乃是官家和群臣定下的国策,绝对不容诋毁与动摇。”
“而杨戬的西城所,确实也肩负了为官兵募集粮草金银的重任。”
“李彦倒行逆施,在郓州搞得天怒人怨,宁策义愤出手,固然很好,但他却中了李彦的计谋!”
“李彦在郓州,动辄以为官家办事为护盾,宁策想要打倒李彦,就要打倒西城所,就要否定官家定下的国策。”
“影响收复燕云的大计,这一点,才是官家最在意的地方!”
宗泽顿时便是脸上变色,“这,这又该如何是好?”
张叔夜长叹一声,转过身去,望向黑沉沉的窗外。
良久,他方才喃喃说道:“此事涉及到杨戬,官家,收复燕云……,如此等等,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难道你我二人,就坐视宁策被小人所害么?”宗泽恨恨地一拍案几,“李彦狡猾,却让老夫爱徒中计!”
“中计!?”张叔夜的目光一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宁策此人,诡计多端,计谋百出……”
“李彦何德何能,能让宁策中计?”
沉吟片刻后,张叔夜猛然转身,望向宗泽,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那徒儿,既然敢如此做,老夫想来,
只怕,他还另有依仗在身!”
“你是说……”宗泽想了想,顿时便又惊又喜,“宁策还能翻盘?”
张叔夜缓缓点头,“你那徒儿,一向谋而后动,就如当日他亲自下场,挑战凶悍至极的耶律喜,别人都以为此乃鲁莽匹夫之举,但谁知甫一交手,宁策却能轻松刺耶律喜于马下!”
“所以,老夫以为,宁策应该另有办法,可以解当前危局,”张叔夜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老夫却是猜不出,他会用什么手段。”
听得足智多谋的老友如此说,宗泽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当即哈哈一笑,“嵇仲兄既如此说,老夫也想起来了,老夫这徒儿,确是狡猾的紧,或许他另有依仗也说不定。”
“所谓得道多助,”宗泽脸上神情,轻松了许多,“老夫听闻,大学士陈东,正在组织人手,准备明日去宫中请愿,为宁策喊冤。”
“此举,多少可为宁策减轻些压力。”
张叔夜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便是脸色大变,“汝霖兄,此举,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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