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淡然,斟酌了两息,收回了刀,背过了身。
玉卿卿起身穿衣,走到窗边的时候顺着半开的窗缝往下看了眼。
后院里,四人分别挟持了核桃和大槑,以此来制衡武力碾压他们的晏珩。
她唯恐晏珩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反掉入了陷阱之中。
却看晏珩有所察觉似的抬头看了过来。
那双眼,格外的清明与冷静。
玉卿卿瞧着,心下稍松,跟着衙役走下了楼。
核桃又惊又惧,眼泪止不住的流,瞧见走下楼的苏禅衣肩膀上架着两柄大刀,哭的更是厉害了:“姐姐。”
玉卿卿看的皱眉,恳求衙役道:“请让我交代我妹妹两句,多谢了。”
衙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却站住了脚,但架在她颈间的刀却未挪开。
玉卿卿温声道:“小核桃,不要哭,也不要闹。”
“我不在家,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核桃忍泪点头。
玉卿卿笑了下:“真乖。”
她很相信,这暗处藏有眼睛,故而任何交代、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晏珩,哄好核桃,便随着衙役离开了。
玉卿卿离开后,剩余的衙役松开了大槑和核桃,而后盯着晏珩,谨慎的退了出去。
大槑摸着脖子,心有余悸的道:“东家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核桃闻言恶狠狠的瞪向他,怒道:“我姐姐规规矩矩做人,规规矩矩做事,才不会犯事,定是有人故意诬告,陷害姐姐!”
大槑想说吼他做什么?又不是他抓的人!
可瞧着晏珩的眼神,嘴边的话就不自觉的咽了下去。
核桃抹着泪,哭哽着说道:“姐姐那副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住严刑逼供。”
晏珩的神色不甚轻松,道:“如今京中关注她的人有很多,京兆府不敢用刑的。”
只是,京兆府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想是手中握有什么令人棘手的证据。
为今之计要尽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找到根源,才好解决。
核桃想到苏禅衣之所以来京城,全都是因为晏珩,这会子瞧他便没什么好脸色。
“可姐姐还病着!”
“不是说牢里最是阴冷可怕的?”
“多耽搁几日,不用刑讯逼供,姐姐也没命活。”
晏珩眉头皱的更深,沉吟着道:“你去煎药,用罐子密封好。”
核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瞧他冷静的模样,不觉慢慢的止住了哭啼,转身进了厨房。
大槑皱眉道:“主子,您要做什么?”
晏珩没说话,而是招手让他跟自己进了厢房。
夜幕降临,核桃趴在后窗上,探头看着晏珩和大槑居住的厢房,只见窗上映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她暗暗皱眉。
明明让她熬药,可他却什么都不做吗?
想到这一路上苏禅衣经的苦难,核桃不免替她觉得不值。
又想到她离开前叮嘱自己的话。
她合上了后窗,走到床榻前,从枕头里掏出了一块平展的红布。
红布只有两个巴掌大,上面写了两行字。
核桃并不认得这些字,但苏禅衣给她这块布的时候曾吩咐过她,若有朝一日她在这京中出了事,并且十二个时辰内还未脱险,就让她把这块布送去六丰巷子的江家,届时自会有人救她的。
京兆府大牢里,一狱卒一手提着大食盒,一手提着羊角灯,走过幽深的过道,来到大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漆黑空荡的牢房中半点光亮都不见,一人蜷缩在单薄的稻草上,无声无息。
晏珩开门走了进去,伏在她身旁,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却无回应。
他皱了皱眉,手掌贴在她额头上,触手滚烫。
晏珩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而后从食盒中取出药罐,一勺一勺的把药喂了下去。
而后又解下身上的小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厚披风,严严实实的把人裹住。
直等到四更天,昏睡的人才唔囔了一声,晏珩凑近了想听,却见她睁开了眼,不知是不是病的太难过,眼睛睁开后立刻就染了一层水汽。
原本漆黑的牢房,这会子有了昏黄的灯烛,玉卿卿瞧着伏在身边的人,有些怔忡,仔细分辨了几息,搁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的抠了下掌心。
有些木木钝钝的疼。
“...晏珩。”
声音低弱又沙哑。
晏珩轻点点头:“嗯,是我。”
玉卿卿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
她喘了口气,气弱道:“你怎么,进来的?”
晏珩扶着她靠在墙上,道:“京兆府尹曾书海欠我些东西,这次帮忙,算是他还我的利息。”
玉卿卿不信这话。
他出事后朝中官员谁还会冒险帮他?
更不用说曾书海这条油滑的泥鳅了。
定是他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让曾书海不得不帮他。
晏珩看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眼睛里的水汽在昏暗的烛光下波闪粼粼,可怜极了。
“东家...觉得怎么样了?”
玉卿卿嘴巴里苦的厉害:“你喂我吃了什么?”
晏珩指着空了的药罐,道:“是核桃煎的药。”
玉卿卿点点头:“多谢你冒险来送药。”
晏珩听到这“冒险”二字,掀食盒盖子的手一顿,眼波轻闪了下。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从食盒上层端出一碟子蜜饯。
玉卿卿看的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忘这个。
捏了一块慢慢的嚼着。
晏珩又从食盒最底层捧出一个包着厚棉布的广口罐,打开盖子,有热气冒出来。
玉卿卿看的新奇:“这又是什么?”
就瞧他把手伸进罐子里,不知怎的,皱眉嘶了一声,而后快速的捏了一个水哒哒的粥盅出来。
他笑着道:“这罐子内里灌了开水,粥不会凉的。”说着把粥盅递过去:“东家多吃点。”
腾出手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油纸包,打开是南瓜糕,道:“不知道东家喜欢吃什么,随便买的,还算软糯。”
玉卿卿瞠目,呆呆的看着他。
她有些意外。
不,是非常意外。
他的处境她是最清楚的。
能进入大牢已经是极艰难了,他却还准备了这些。
手里捧着热粥,她眼眶便有些发热,心尖也麻丝丝的疼。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道:“带干粮就行,不用这么精细。”
“我不是什么精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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