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淡名眯住眼睛,低喃:“对……是我和老爹种下的……唉!一转眼你爷爷也过世好些年了。”
“爸,逝者已矣。”肖颖叹气安抚:“咱们都得往前看。”
肖淡名眼睛微红:“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吧。当呱呱坠地的时候,家人欢喜我们的到来。懵懂无知时,家人等待我们长大。好不容易长大了,生活的担子和责任也先后到来。扛起责任,熬着过日子,就在你疲于奔命的时候,你必须开始接受身边的老一辈亲人将会一一离你而去。而接下来,便是接受自己老了,迟早也将会离去。”
肖颖哽咽:“爸,您别太伤心了,您要看开些。”
老人家长长叹气,望着暗沉的窗外发呆。
肖颖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问:“爸,想妈了吧?”
“嗯。”肖淡名缓慢应声:“我和你妈自结婚后从没离开过彼此这般久。此时心里难受着,好想找你妈聊一聊,说一说。”
肖颖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抚着。
肖淡名陷入沉思片刻后,突然开口:“小颖,你和阿博抓紧要个孩子吧。”
肖颖微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父亲怅然微笑:“咱们家里太多年没有婴儿啼哭了……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在老槐树下奔跑的逗趣模样……你们两个争取早些让我和你妈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好。”肖颖看着老父亲灰白的发丝,轻声:“争取明年让你们抱上大孙子。”
肖淡名微微笑了。
肖颖搀扶老父亲起身,扶他坐在床沿边,脱去鞋子。
“爸,睡吧。”她小心扶父亲躺下,伸手扯过薄被盖在他的肚子上,“别想什么了,睡吧。”
肖淡名迷糊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肖颖安静守在旁边,直到老人家睡下,她才悄悄关上门离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半夜,沸腾吵闹了一整天的肖公馆总算安静下来,除了树木中草丛里隐约的虫蚁声,别无其他声响,晚风清凉,宁静怡人。
肖颖绕过走廊,走出侧门,角落正在守门的保安给她低声打招呼。
“你好。”肖颖停下脚步问:“有没有看到深浅和颖慧?”
保安低声解释:“刘总管和鲁哥仍在布置灵堂,颖慧小姐也在那边。”
肖颖借着微弱的光瞄了瞄怀表,发现已经快半夜一点,本想回房去睡,奈何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干脆转身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灵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白色灯笼高高挂着,到处白茫茫一片。
角落处有两三个女仆正在叠纸钱,低低聊着话。
肖颖慧跪坐在蒲团上,默默流着泪,发丝凌乱,脸色惨白,看着十分狼狈。
鲁深浅正在和刘总管核对什么东西,凑在灯下低低商量着。
“颖小姐来了!”有人喊。
刘总管和鲁深浅吓了一跳,皱眉问:“怎么还不睡下?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肖颖苦笑:“刚哄我爸睡下,没什么睡意。”
刘总管叹气扯了一个晦涩笑容:“老奴也是睡不着……干脆出来干活。”
鲁深浅眉头紧锁,将手中的钢笔递给肖颖。
“颖小姐,麻烦你帮个忙抄上这几十个名字。我先将颖慧背回去休息。”
肖颖点头接过,坐下开始书写。
不料,一旁的肖颖慧哭闹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外公!呜呜!外公他指不定会醒来!我得在这里等着他!”
鲁深浅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先回去歇一会儿,等你醒来,老爷子指不定就真的醒了。乖,听话先回去。”
“我不嘛!”肖颖慧抽泣:“我不想走……我走了就看不见外公了……唔唔!我要留下陪他!”
鲁深浅扭过头给下属递了一个眼神。
很快地,下属匆匆倒了一碗水上前。
鲁深浅接过,哄了怀里的肖颖慧喝下。
“渴了吧?来,喝点儿茶水润润喉。”
肖颖慧喝了一口,皱眉嫌弃道:“有点儿苦……又是药吧?你怎么又骗我?”
“喝了,快喝。”鲁深浅喂她全部喝下。
肖颖慧坐回蒲团上,软绵绵靠在鲁深浅的肩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会儿后,他将肖颖慧抱起送出去。
刘总管无奈叹气:“我让医生熬了几碗安神茶,我还没喝……都让颖慧小姐给喝了。”
肖颖苦笑:“她是情绪容易外露激动的人,确实需要喝多几碗。”
自下午开始,肖颖慧就一直哭一直闹,一会儿嚷嚷说要去找肖淡云报仇,一会儿指着一众舅舅舅妈骂,一会儿又扯打一众表兄弟和嫂子。
如果不是鲁深浅拦着抱着,场面不知道得有多乱!
刘总管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听说云姐在回去的路上晕倒,现在仍在医院里躺着。”
肖颖眸光暗沉,问:“小叔去世的消息告诉她了吗?”
“派人去说了。”刘总管答:“去的人被她的助理拦下,说会转告她。早些时候云姐的姑爷亲自打了电话过来,是深浅去接听。他说……他目前非常忙碌,可能抽不出时间过来给老人家奔丧。他会派助手过来代替他吊唁并慰问。”
肖颖呵呵冷笑:“挺好的。”
刘总管解释:“我已经跟纵爷说了,他说姑爷正在为竞选造势,现在的局面很复杂,不来在他的预料之中。不来就算了,免得还得腾出精力应付姑爷。”
肖颖淡定继续书写,低声:“不来也罢,小叔公不见得喜欢那样的人来碍眼。对了,老刘叔,我明天一大早要去银行取金条,你得让深浅带着几个妥当的人陪我去。我爸的精神不怎么好,博哥哥得留下照应他。”
“好。”刘总管忙应下。
肖颖往他倾斜,压低嗓音:“我还会取一万块现金给我爸备用。给小叔修墓地不用省着,按他老人家喜欢的规格来,不够的话就找我,我立刻汇钱过来。到时这边还得有人打理进出,肯定也得费钱。”
“谢谢颖小姐。”刘总管感激红了眼睛,“没料想老爷子那么快就去了……什么准备也没有。幸好有你们大房,不然老爷子可能连最后的体面都留不住。”
肖公馆的日常花销庞大,眼下要办丧事,每一个仆人都还得坚守岗位,暂时不能遣散。
办丧事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钱,公中的钱被领走后所剩不多,如果没有大房及时慷慨解囊,靠去二房三房挖钱出来,肯定是难上加难,指不定又要大闹一场。
肖颖罢罢手:“赚钱便是为了需要花钱的时候能花上,不必这么客气。”
“颖小姐,喝口水吧。”鲁深浅走回来,手中端着几杯清茶,“义父,您也来一杯吧。”
肖颖答谢,接过一杯喝。
老刘却不想喝,说他并不困,转身忙开去了。
鲁深浅渴极了,一口气灌了三杯才停下手。
“颖小姐,我……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肖颖眸光微闪,放下钢笔。
“我刚好也有事找你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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