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嫁啥嫁呀？”一旁的年轻汉子红着眼睛，哽咽：“乡里村里都传开了，谁还敢要她？！”
林小鹿和陈春月听罢，哭得愈发伤心。
两人不时抬头看着肖颖，似乎许久没有人给她们关怀和温暖，可怜兮兮睁大眼睛打量肖颖。
肖颖见她们两人都长得白净清秀，心里忍不住将陈冰骂个狗血淋头，扯了一个笑容温声：“这是新鲜的肉夹馍，垫垫肚子。”
林小鹿小声道谢，拿出肉夹馍，先递给陈春月一个，随后自己才吃起来。
两人也许都饿坏了，埋着脑袋侧过身去，狼吞虎咽啃着吃着。
老族长垂下脑袋，长长叹气。
“俺们好不容易找到惠城来，却还找不着人。眼下陈冰那混账跑了大老远的地方……咱要钱没钱，又人生地不熟的……”
“族长！可不能这么算了呀！”
“对！俺发过誓，一定要狠狠那小子一顿！让他断子绝孙！”
“俺家几兄弟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小子给糟蹋了，俺们非揍死他不可！”
老族长皱眉扬声：“都安静！你们刚才没听这位年轻太太说吗？陈冰他人现在在帝都！离这里忒远，得准备钱去坐车，还得路上吃喝——俺们哪能凑那么多钱？你们难不成走路去？你们认识路？人生地不熟的，捞一个人不容易！”
众人瞬间沉默了。
老族长想了想，低声：“都先回去吧。去帝都一趟得费好些钱，如果能凑出钱来，到时再带着两个女娃娃上帝都找那小子算账。”
“族长！俺家已经掏了几十块了，哪还可能凑出钱来？俺家爸妈还躺床上病着呢！”
“俺家也不行了，为了大哥的这个傻闺女，俺出钱又出力，家里的农活儿都还搁着。如果再跑开，下半年没得收成，到时吃啥喝啥？”
“俺只听过帝都，可也就听过，连在哪个方向都弄不清楚……”
老族长罢罢手，粗声：“都别说了，先找个角落歇歇脚，明天找驴车先回乡里。”
“族长！”年轻粗汉钻了出来，道：“俺……俺和俺妹不回去了。”
老族长惊讶问：“咋回事？”
年轻粗汉红着眼睛，低声：“俺娘说了，如果找不到陈冰那混账，就让俺带着妹妹去投奔隔壁县城的一个表姨妈。俺娘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留着妹妹在家里，只会害得一家子都让人瞧不起。”
老族长脸色有些僵，转而看向外侧的小姑娘。
“春田，你娘是啥意思？趁这个机会把你妹给嫁出去？”
陈春田含泪点点头：“表姨妈住在隔壁县城的北山，那边山多，不怎么富裕，但比咱们那边好一丢丢。表姨妈家里有两个儿子都没成家，俺娘打算让俺妹嫁过去，一分聘礼都不要……别让俺妹饿着就行。”
“哥……”陈春花哭得不能自已，“俺……俺真的不能回家了吗？”
陈春田咬了咬牙，粗声：“没得回！这趟出门前，爹娘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
“呜呜呜……”陈春花扑进林小鹿怀里，嚎嚎大哭。
老族长再次长长叹气：“行吧，反正她是你们家的人，她的婚事你爸妈做主，你们觉得行，那就行吧。俺带着其他人先出城，在城郊找个便宜的地方落脚。”
陈春田道：“这里是城北，离棉州那边近些，俺们就不往回走了。俺带春月立刻出城，路上找一辆驴车去北山。”
“这都傍晚了，不歇一晚再去吗？”其他人问。
陈春田摇头：“不了，北山不算很远，有驴车应该能很快到。俺……俺身上没什么钱了，麻利将她送过去。”
“行！那你小心些！”
“春田，回村见啊！”
陈春田应声，拉着哭哭啼啼的妹妹率先离开。
老族长转过身跟肖颖道别，匆匆带着林小鹿和其他汉子拐出小巷，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肖颖目送他们离去，看着林小鹿一步三回头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揪成一团，难受不已。
忽然，林小鹿扭过头来，跌跌撞撞冲过一众汉子，快步奔跑来到肖颖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肖颖吓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姑娘眼睛哭得跟红杏一般，哀求连连：“太太！太太！你是俺见过最美最好看的人，你的心里应该也是最善良的！太太！求求你救救俺！救救俺！求你了！呜呜……”
“小鹿！”一个粗汉跺脚喊：“你干啥呢？还不快跟俺们回去？！”
林小鹿摇头又摇头，嚎嚎大哭。
“俺不回去！俺不能回去！俺爹妈说了，俺不能坏了哥嫂他们的名声，说要俺自个去跳湖！族长！您就饶了我们家吧！伯伯叔叔，你们就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她侧过身去，脑袋狠狠往地面磕，咚咚作响。
“俺求你们了！求你们了！俺什么都不懂！俺那时就稀里糊涂听了陈冰那短命鬼！俺……俺也不知道他结婚了！他答应过俺，几个月内一定回去娶俺！俺哪里知道他是在骗俺……呜呜呜！”
肖颖吓坏了，听得那一声声磕头声，赶忙奔下台阶，将她一把拉扯起来。
只见可怜女子的额头都青青紫紫，地面粗糙，好些地方都已经破皮，甚至渗出血迹来，看着触目惊心！
林小鹿却顾不得自己，继续扑前磕头。
“族长！宗亲堂叔伯们，俺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俺吧！俺才十八岁，俺不想死！俺爹娘已经被俺气病了，哥哥嫂嫂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怨恨俺丢了家里的脸……俺这次回去，除了死……别无选择。”
“求求你们……饶了俺吧！你们都是看着俺长大的……俺听说跳水死的人，肚子会胀得很大很大……会死得很惨……而且以后做了水鬼，除非有人替命，不然就只能一直做水鬼……呜呜！”
好几个汉子都红了眼睛，先后撇开脸去。
肖颖拉住她不要命的磕头动作，挺直腰板对上他们。
“诸位，现在早已经不是旧社会，以前的陈旧腐朽老思想早就该摒弃了！现在国家法律讲明是人人平等，男女都有追求婚姻自由的权利。这妹子被渣男骗了清白，本来就已经很不幸。亲人和族亲们是她最亲的人，怎么还能在她这么惨的时候再横加指责？容不下她，逼她去跳死，这是亲人所为吗？这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呀！她爹娘生她养她十八年，怎么舍得她在花样年华就死掉？凭什么陈冰作孽犯罪，反而来逼她一个无辜弱女子去跳死？！这是什么歪理呀？！！”
老族长冷沉着脸，没开口。
其他人都沉默着，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林小鹿颤抖拉住她的手，哀求：“太太，求求你收留俺……好不好？俺可以干活……给你干活……俺不要钱，给俺一天一顿饭就行。俺给你打扫庭院，给你做饭……求你救救俺！救救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