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谭小梅跟她的嫂子一向不怎么和睦,打一开始接触就闹黑脸,彼此从没给彼此好脸色过,偶尔甚至还要吵上几句。
她跟小梅走得近,没少劝她要跟哥嫂和睦,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当然,这其中并不都是小梅一个人的错,表嫂尖酸刻薄,贪财爱钱,拜高踩低的嘴脸也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包括她这个老实人。
谭小梅吸了吸鼻子,沉声解释:“她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的新房子要装修,让我给老赵借一千块。我问她说,借钱可以,但借了什么时候能还。我还说亲兄弟明算账,想要借钱可以,但必须打借条,写明还钱的时间。我可以不要利息,但借条必须写。然后她就生气了,骂骂咧咧说我不顾娘家,说刚嫁出去就不认人,自家人谈情多伤感情。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这一千块只能给他们,不能问什么时候还,更不能让他们还上。”
李如花撇撇嘴,咕哝:“咋又是钱的事……”
“都是钱的事,不然还能是啥?”谭小梅不屑冷哼:“还能是感情?亲情?可笑!”
李如花尴尬扯了一个笑容,低声:“表嫂不容易应对,但你还是得对姨父和姨妈好。他们生你一场,养你一场不容易。而且在他们心里,他们还是很疼你的。”
“是。”谭小梅幽幽叹气:“他们是很疼我,但他们最疼的还是我哥。我哥是儿子,而且是大儿子。我哥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是我,所以他们最疼的是我哥。”
李如花忍不住睨她,“咋又说起这样的话来?这没什么可比的。你瞧你,嫁得那么远,他们老了万一有个头热脑胀的,也指望不上你。你哥和嫂子就在他们的身边,喊一声就能指望上。单单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你哥。姨妈和姨父就只有你们兄妹两人,巴不得你嫁在附近,能让他们天天瞧见。”
谭小梅听罢,眼睛瞬间又红了。
“……也许他们的想法很对。我以前不懂……现在我似乎已经开始懂了。”
娘家离得远,坐车要几个小时,前前后后要转三趟车,想要来一趟竟是这么不容易!
刚开始的时候,她压根没想到这么一层。
爸妈听说她有对象,而且是省城人士,第一个反应是满意对方的户口在大城市;第二个反应则是不舍得,老爸甚至反对说太远了。
老父亲说出来后,她立刻就反驳说近得很,几个小时就能到惠城,如果自家有轿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这边,根本用不着担心路途太远。
直到她在省城的房子里无聊孤独度日,她几乎天天都会想起在厂里的热闹忙碌日子,同事和闺蜜们凑在一起乐呵呵开玩笑的美好时光,还有爸妈的唠叨,表姐的温暖怀抱。
直到今天她辗转来到火车站,看着人潮涌动的陌生地方,陌生面孔,她的心顿时空荡荡一片,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刚一想起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即便路途再近,无法骑上自行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厂里,没法一转身就能找到闺蜜,没法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亲人和二福……
她眸光微闪,垂下眼眸哽咽问:“姐,二福……他还好吧?”
“挺好的。”李如花答,并不想多说,也不能多说了。
谭小梅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既高兴也不高兴。
当初她嫁得匆忙,根本来不及跟孟二福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几乎是逃一般嫁了出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曾说过,今生今世唯她不娶,一辈子只爱她谭小梅一个女人,至死不渝。
可她嫁了,他却似乎没有受影响,不是她想象中的痛苦不堪,难过不已,而是“挺好的”。
难不成以前他对自己的爱都是假的?
难怪人家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遇到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骗她!
老赵是这样,连她最信任,最有信心的孟二福也是如此!
谭小梅不敢置信,不死心追问:“他……怎么能这样?姐,你见过他吗?你确定他挺好的?”
李如花微愣,转而脸沉下来。
“小梅,你既然没选择二福,那你就不该再问起他了。你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个赵主任,你就跟人家好好过日子,可不能那个——那个——朝三暮四!对,就是这个词。咱都是正经人,不能做那样的事儿。”
谭小梅眸光躲闪,支吾:“姐,你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关心他,像朋友那样的关心。他跟我……毕竟以前那么好。”
李如花睨她一眼,压低嗓音:“他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小梅,你听俺一句劝。既然你当初嫁得那么坚决干脆,现在就该继续干脆下去。”
谭小梅听罢,眼睛再度红了。
“姐……我……我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解释。这些日子,我的心也是乱得很。我很想念你,也很想念惠城这边……姐,二福究竟怎么样了?他还在毛巾厂那边吗?”
李如花点点头:“还在。”
谭小梅暗自吞咽口水,追问:“……他好不好?他一直都没联系我,我给他留了电话号码的。”
李如花皱眉低声:“小梅,俺的意思你咋就听不懂呀?你就别问二福了,你已经嫁人,跟他的事就已经过去了,问多了没啥好处。”
即便郎情妾意,一方嫁了或娶了,便什么都没意义了。
问仔细了没意义,问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徒增烦恼。不仅她烦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孟二福也平静不了。
谭小梅泪眼簌簌往下掉,哽咽:“姐,他……是不是很恨我?我……对不起他。”
“唉……”李如花长长叹气,“现在说这样的话也没啥用了。小梅,既然你跟他没缘分,断了就断了,各奔东西,各自安好就算了。”
谭小梅泪流满面,哭得不行。
“二福他其实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李如花摇头:“别说了,别说了。小梅,别想了,过去的事和人都不能想了,啥都不许想。”
“姐!”谭小梅抓紧她的手,哀求:“姐,你告诉我吧~求求你了!他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他有没有骂我?有没有?”
李如花无措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那个……他没骂你,一句也没有。二福他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他的人一惯很好,斯文又有礼貌。他不会乱骂人的,对你更不会,他不是那种人。”
谭小梅听罢,哭得更凶了。
“我……我宁愿他骂我……我宁愿他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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