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风自知这次在劫难逃,暗自恨道:“师傅,你先走,我跟这个人过几招。”
“徒弟,还是别了,你上回就在人家手里吃了苦头,我们还是投降罢。”覃风师傅的话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师傅,你这也太怕死了。”覃风皱眉:“杀手也有原则,第一个规矩便是不贪生。”
“师傅又不是给人做打手的,徒弟,我们知趣点,放下武器投降。”覃风师傅率先放下手里的凶器,笑嘻嘻的摊手道:“我们投降,投降,求女侠饶我们一条狗命。”
“真丢人啊……”覃风看得不忍直视。
“女侠,诶诶?”覃风师傅走在徒弟面前,看着抵在脖颈上的枪头,惊恐道:“女侠,我们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可别杀我们。”
明月的面容深藏在红纱下,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神情。但她握枪的手并无迟疑,朝着这对师徒威压过去。
鲜红的裙幅落在白瓷砖上就像落了一地的梅花。
“真的,我们知道不少秘密,你可以把我们带回去软禁起来慢慢的审问拷打,可以知道不少诶……”覃风的师傅缩着脑袋,把腰躬成了一张弯弓,从侧面看就像缩头乌龟。
“师傅你……”覃风对师傅这贪生怕死的模样,很是失望,娇叱道:“死就死罢,何必向人奴颜婢膝,她想杀就杀。”
覃风捏了个诀,想要拼死顽抗,可下一刻,她的人便被拍飞出了窗口。
这一幕也是出人意料的,因为拍飞她的人不是明月,而是她的师傅。
“徒弟!快走!”覃风凌空一个急转点在庭院之中,刚稳下身子要去看屋里的情况,便听到师傅一声惨呼便不见了声息。
她握紧了画笔,忍不住朝屋里冲了几步,可见到窗口的那道银光,便立马警觉了,她迟疑了片刻,猛然一跺脚,朝院子外急跃而去。
师傅,等我,徒儿定来救你。
明月站在墙檐上,看着覃风消失在月色下。她转着银枪反手背后,似乎要追上去。
“你别追了。”院墙下有人急呼。
“你……应该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明月转身看着底下的人。
聆月眼里带着复杂之色,语气里仍旧带着异样的情绪:“她的师傅在我们手里,何不等着她下次主动上钩。”
明月仍旧站在屋檐上,聆月看她不下来,又说道:“你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要追上去,这只会让我觉得你这是在逃避。”
明月还是不见动静。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可就是不肯过来亲自守在她身边。”聆月微微恼火道:“你就那么不愿意面对现实?”
她恨其不争:“她是囚在梦里作茧自缚,不能自由,而你也是这样,不肯面对真实的身份,只想着逃避。”
“你们真是让人看着生气。”她这般生气,倒是极少难见。明月记得她原本的性子,也想不到那样一个恬淡从容的人会有如此激愤的模样。
“你还是要走么?”聆月想了想,也跃上了墙头上,伸手拉着明月的袖子:“你还是留下罢。”
明月微微低头,看着聆月的手,良久,拂袖。
一阵清风从聆月的手掌间滑过,转瞬不见了踪迹。
看着苍凉的月色,还有死寂的夜空,聆月心里一阵生寒。
“你真的好狠心。”她几乎在为大小姐鸣不平,仰望着天,长长的叹息道:“你不知道她为了你跨出了多么艰难的脚步,她都给了你一个孩子……这世上哪还有那样傻的人,会执着于这样一段惊世骇俗的恋情。”
“纵然她爱过很多人,处处留情,可唯独对你情有独钟……为什么就不能回头好好看看她……”那么逃避自己?
娉婷这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疑惑道:“你一个人站在上面多冷?不下来么?”
聆月抹着脸上的冰霜,才想到原来天上开始飘雪了。
“多冷啊,你快下来。”娉婷手里抱着一件袄子给她围上:“刚才那个人,是谁?你追上人家了么?”
“她走了,我追不上。”
“她是谁啊?我看着好像很眼熟。可惜她戴着帽子,我看不清楚。”
“我的一个故人,你不认得么?其实你应该早就认得的。”聆月摇头道:“她身份很多,与凤麟寨也有渊源,你可能早就见过她。”
“诶?她叫什么名字?我见过么?”娉婷疑惑,努力回想过去。
“她如今是靖国公府的小郡主,凌明月。”
“啊!是她。”娉婷恍然大悟道:“她不是……”
“她便是那个人。”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神秘,不能把真容显露在人前。”娉婷扭头朝聆月看去,说道:“我早就听过有关你师门的一个规矩,但凡女子都不可露出真容,入世要轻纱遮面。”
“是啊,我师傅是这般警戒过。”
“那姐姐为何把面纱揭下了?”
“我入师门的时候并非是完璧。”聆月不是滋味道:“我也并非是师傅的入门弟子,未在祖师爷的雕像前立过誓约。”
“那位小郡主自小便归入师门,要接师傅的衣钵,家境富裕,又白璧无瑕,在祖师爷前是滴血盟誓过的。”
“姐姐,那位郡主娘娘,跟你关系好么?”
“她算是我的师妹,我们以前情同姐妹,自然是好的。”
“难怪她会在如此危机的时候赶来救场。”娉婷点头道:“我这次脱险,也是托了姐姐的福分。”
聆月幽幽叹息,对娉婷的感激报以苦道:“可不算我的功劳。”
她想了想,朝大小姐的床帐望去:“我们只是受了他人的福泽罢了。”
这时吉祥从内室兴高采烈的蹦了出来,笑嘻嘻道:“好了,总算好了,告诉姑娘们一个好消息。”
如意也跟着出来,对聆月欠身道:“姑娘,你去看看大小姐,她好似快醒来了。”
聆月眉梢微颤,手指抖了抖,往屋里走去。
“她,她终于醒来了么?”娉婷先她一步跑了过去,差些被门槛绊倒。聆月的脚步缓了缓,看着娉婷兴冲冲的靠近大小姐,便站在门帘前默然看着。
“你醒了么?”娉婷眼里闪着泪光,喜极而泣的埋在了大小姐的胸前,呜咽道:“你可醒来了,再不醒,我要死了。”
卫初晴紧闭的眼急剧颤动,犹如蝶翼般的眼睫忽闪忽闪,那半开半合的眼,仿佛含着无数的星子,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她睡了很久,一直在等着一个契机醒来。她不知道这个可以唤醒自己的贵人会是谁?可方才那道霹雳,生生撕裂了她的梦境,把她沉睡的肉身彻底炸醒了。
“我……”大小姐嗓子干哑,说了一个字便觉得满口苦涩,不由吞咽了几口口水,又开口道:“我睡了多久了?”
如今外头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很想知道。
“你要喝水么?你等着我给你倒水喝。”娉婷没去听她说什么,起身跑到桌前倒着茶水。
“姑娘,奴婢去拿壶温水过来。你别忙着,这些都让奴婢来做就好了。”如意把吉祥拉到屋外,把屋子关了个严实。
“如今是九月了。”聆月又在房里点燃了一盏灯笼,走近床铺,盖上大小姐的手背,过了会有把她的手放入被窝里。
“我睡了不到一月。”大小姐微笑道:“还不算长。”
“你还想多睡会么?”聆月忽而冷了脸色:“你打算睡到腊月冬么?知不知道那样会冻死人?”
大小姐唇角的笑容干涩了,目光不再去看聆月,而是对着床角:“很抱歉,让你们等我。”
“抱歉,你胡说什么?”聆月眼眶红了,咬紧了牙关,可没过多久,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粒的砸在自己的手背。
“你……”大小姐看不得别人落泪,有些慌乱,又把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去抹眼前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你好好休息罢,明日我再来看你。”聆月躲开了她的碰触,抹了两把脸,脸上仍旧挂着霜,仿佛与大小姐置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她这是怎么了?之前巴不得你早些醒来,怎么你醒来,她就变了个人似的?”娉婷对聆月这莫名其妙的翻脸甚为疑惑。
“她,让她静静罢。”大小姐抚着胸口,艰难的拖起身子,费了很多力气才靠上床头,皱眉。
“你现在少说话,饿了的话,我给你煮点粥,在整几道你喜欢吃的菜。你好好休养,日后的事,我们慢慢想。”娉婷对大小姐爱不释手,把她抱在膝盖上,把话语放得很轻柔,就像在哄孩子一般。
大小姐虽然醒了,可她知道自己这个身子就像一个破败的躯壳,里面塞满了棉絮,浑身提不起劲道。
这样当真是个废人。她捶着膝盖,躺在藤椅上看着中天的日头,眯着眼:“吉祥,今日是什么时节?”
吉祥磕着瓜子,把瓜子壳丢在地上,时不时的拿脚去蹭蹭,把壳埋进土里。
“大小姐,今儿个是九月九啊。”
“重阳节了。”卫初晴双手交按在腹部,缓缓说道:“有位故人我该去祭奠一下。吉祥,去叫辆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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