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寨一直在河西村附近横行,村民们有苦难言,一些乡坤被土匪欺压后心怀仇恨,便暗地里雇了江湖的游侠来替他们解决这伙强人,但结果都很惨淡。
久而久之,被欺压的人已经屈服在土匪的淫威下,而乡坤们更是没甚节气,见风使舵成了土匪的帮手一同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大小姐已经从村民的口中听到很多关于这个虎头寨的不良风声。她知道自己这次并非是想做济世救民的英雄,只是自己想从那个首领手里取一样宝贝。
虎头帮的帮主叫王老虎。说他这个人倒不似他粗俗的名字般粗狂野蛮,膘肥体壮。大小姐先是提着两个虎头寨的守卫光明正大的从寨门处走,以她的身法那些守卫兵根本伤害不了她,于是来到王老虎所在的地方,她毫发无损连气息也很均匀。
这王老虎眼光甚好,立马看出这个人来头不小,功夫深不可测,哪敢硬来,便堆起笑容和气道:“女侠,光临寒舍,有什么想指教在下的?”
王老虎长得斯斯文文,像个给人出谋划策的文生,大小姐看他打招呼也是自称在下,言语举动都不像个江湖人。
“你真的是这里的寨主?”大小姐问道。
“货真价实。”
“这样那我们便好好讲话吧。”见王老虎态度变得漫不经心,这风流之气与他身上的竹甲武服相去很多。
“女侠,还是先坐下说话。我叫人给你递杯茶水。”
“不必了。”大小姐微笑道:“我很快便要走了,不用劳烦。”
王老虎看她脚边那两个已经软成一条蚯蚓的守卫,暗道此女手劲奇大,能不招惹还是早些回避的好。
“我也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罢。”大小姐看王老虎对自己礼数周到,却未回敬对方,而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要从寨主这儿要一样东西。”
“我王老虎最敬重江湖侠士,尤其是像女侠这样天资不凡,气度过人的侠客,我怎会怠慢?大家都是要立足于江湖的人,彼此之间不拘小节,还可相互救济。女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王老虎若能做到,便不推辞。”
王老虎这话倒带着江湖腔调,说得也是豪迈直率,若是村民不曾说谎,那大小姐便很佩服此人的心机与城府。能屈能伸,察言观色,这本是谋者该具备的东西。
“王寨主果然是爽快人,那卫某也不推辞了。今日上贵寨是想问寨主要一样名、器。”
“喔?我这儿兵器虽不如铁匠铺里,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样软硬兵器还是拿得出手的,卫女侠想要哪一样,我带你去练功房里去挑选。”
王老虎处处都是顺着大小姐的话,这态度挑不出错,想要撕破脸大动干戈起来除非放下脸皮继续得寸进尺。
王老虎是这样想的,大小姐看起来是个人物,必然注重个人名望与江湖声誉,只要他不去挑衅对方,应该是可以躲避这场胜负难定的争锋。
“我想要红酥手,还请帮主赠予我。”
“红酥手,这……”
“为难帮主了么?”大小姐神色淡漠,身上有股阴嗖嗖的煞气。
“不……这个我现在暂时拿不出手……女侠再等些时日,我必会主动呈上。”王老虎为难道。
“当真很为难你。”大小姐看他脸色丕变,一直步步紧逼的态度忽而松了。
“好。我等着。”
“多……女侠静心等候,在下不吝便会双手奉上。不知女侠如今在哪处落脚?”
“寨主可听过凤麟寨?”
王老虎谦恭的态度又一变。
“我便住在那里。”大小姐负手离开,留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她该不会是……”王老虎捏着冷汗,心里发虚。
“先生,她刚才说她姓卫。”
“卫……卫……她当真是那个人。”
“铁定是了,就那个模样兄弟我看了三魂六魄都飞了。”
“她的气度当真令人唏嘘。”王老虎叹了口气,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大小姐的时候他也有阵魂不守舍,对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便是对付世人最好的利器。
“她要红酥手做什么?”她的实力何须这个俗物。
“可红酥手在王大哥手里。”
“他如今远在边关,我如何能在短短时日里把红酥手送到凤麟寨?诶……”
“对了,我记起来了,王大哥好像把红酥手给了红衣教的圣使。”
“那个毒女?”
“当初是王大哥带她做任务闯关,一开始那丫头差些被毒蛇咬死,又对毒草过敏碰不得淬毒的机关,王大哥便把红酥手给了她。这事是听王大哥的师兄提起过,那嘴硬的家伙平日里嘴巴跟铁块似的撬不开,等喝几口黄汤就管不住嘴了。也是他这个特别的性子我还记得这件事哩。”
“那他的话的确可信。”王老虎松了口气,想到红衣寨被人窥破了底细如今的据点已烧毁了,去那里也寻不到红衣圣使。
“他们现在打算在黑岩岭上落脚生根。”
“那你快去黑岩岭找红衣圣女要回红酥手。”
王老虎赶紧催促兄弟去找红酥手来应付凤麟寨。
“诶……主上自从事败后便又行迹不定,若他在这里,也好对付那个强头。”如今的凤麟寨在大小姐的坐镇下可谓是横霸四方,万寨之王,老虎遇上她也变成了病猫,哪还敢迎其锋芒。
“你来得很快。”娉婷以为大小姐会染一身血腥回来,想不到她回来的时候两袖清风,双手很是干净。
“再过几日,你会收到一个很好的礼物。”大小姐牵着她的手,走上山坡,唤着聆月回家。
娉婷的手僵了僵,目光对着聆月总有些仇视。
“你今日画了些什么?”
“没什么。”聆月放开了大小姐的手,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
“我看她好像生气了。”娉婷拿着刚才大小姐的话笑话对方。
看吧。这就是你想坐享齐人之福的下场,两头都讨不到好。
“那我今夜去陪她罢。”
“你给我闭嘴。”娉婷还是喜欢大小姐不说话的时候。
“你可知卫府并不大。”
“喔?”
“我曾经住秦风山庄,那时候无忧无虑,有些事不用自己出手有人会保护我,我不必卷入商场上那些阴谋暗斗,便可以坐享其成。秦风山庄里头一处荷花塘便有你的竹园那么大,要绕一圈山庄还得乘坐渔船。那时候我怎不去珍惜它呢?”
娉婷回想起曾经的富贵荣华,而如今落魄成了朝廷的朝廷要犯若非大小姐在皇帝那儿得了赦罪的机会,她今生必然是不能再踏入这繁华之地。
“不管对错,做了的事便不要后悔。”大小姐知道娉婷在感慨什么,人的烦恼便来自于分别心,不是与别人相比,便是拿过去与现在对比,因其中的差距或喜或悲。
“我很后悔。”娉婷转头看着她,眼里泛着泪光。
“可这只是自寻烦恼。错了便错了,一切都不会重来。”
“若是后来没有遇上你,那次宫宴我对皇帝出手了,不管最后是生是死,我都不后悔。”娉婷郑重其事道。
大小姐一直拖在地上的裙摆凝滞了。
“我当初是恨你,可后来你杳无音信,我便想不了你的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了,想的都是你为我所做的牺牲,这些攒在一起我发现你并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的恩人。”
换皮之痛,除了娉婷煎熬,那个从自己身上揭下一层皮来的人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我欠师傅的。她生前最挂念的便是你,做那些事只是补偿她。”
“那你对我除了责任,还有什么?”娉婷看大小姐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期待也有愧疚。
“在我心里,承诺比爱重要。我会好好照顾你,陪你老去,你不必担忧美人迟暮的苍凉,也不必忧虑如今的困境。有我在,是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的。”
“只是为了承诺?”
“我如今的状况,还谈不了爱。这是我最不完美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宽容我。”
“君子一诺轻生死……你还真是伟大……”娉婷要不到心里的答案,难免失落。可对大小姐的守信又泛起涟漪。
她爱上了一个女人,但这并不难堪。
大小姐的马车停在了卫府的大门口,便在这里放下了娉婷。
“你等着看罢。很快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会遭到报应的。”娉婷也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大小姐安睡在马车里,并未听到她的话。今日她又稍早了一刻陷入沉眠,无声无息,仿若一尊易碎的玉雕像。
“那祝妹妹早日功成。”聆月替大小姐掖了掖薄毯。
娉婷看她细致温柔的动作,咬了咬下唇急忙掀开了帘子跳了下去。
“诶……”聆月叹息一声。这一路上,娉婷对她态度虽不似清早时那般锐利,但仍旧是不肯放下那份敌意。
“你啊。心思那么多,怎么不缓和一下你身边人的关系,三个女人你是要如何安排呢?”
大小姐对阴谋诡计,人情世故颇为精通,可对上感情一事总是容易混淆,暧昧不明。这一点她做得不如卫雨蓁来得果决干脆,爱便爱了,恨也恨了,极致激烈。
可若是那样敢爱敢恨的大小姐,未必能够吸引如此多的女人为之沉迷。连女人都开始沦陷在她的深泽里,那么男人又该如何逃得出她勾魂摄魄的笑靥里。
有人也会一处角落里默默牵挂着大小姐。
只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罢了。连他自己都特意遗忘这一点。
“这画里的人是谁?”王府内院里响起一个温雅的声音。
“一个故人。”
“你有很多她的画像,可神采差异很大。”
“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我过去认识的人。”
“喔?怎样说?”
“她如今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判若两人。”
“一个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巨变?”
“应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只知道她遭受过很多灾难,吃过很多苦。”
“原来是这样。”
“嗯。”
“原来你画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什么?”
“我打个比喻罢。你看她如今正值芳华,其实她的心已老了。红颜依旧,心已百岁。她并未变成另一个人。”
淳于澈怔住了,看着屏风上倒映的那个身影,一时之间接不上对方的话。
“你瞧她一开始笑得那么灿烂,这便是她青春少艾时候的样子,但人总会长大,经历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她的笑容便不纯粹了,戴上了坚硬的面具在戏台上担起主角的戏份,重重油墨把她的脸绘得美轮美奂,可她的心是苍白憔悴的。”
淳于澈呐叹一声,仿佛被说到了心坎上,忽而心酸沉痛。如今的大小姐无坚不摧,便如泰山般岿然不动,好似谁也压不垮她,可即便再坚强,她的心也并非是铁石而做。
可谁能真正知道她心中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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