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悍猛的惊雷在岩石上窜走,似游龙走蛇。此刻的石笋峰已经被雷电包裹,无人敢逼近。
“你别过去,会被电击晕的。”慧觉按住了淳于澈,抬头望着山峰峰顶,上头隐约有个人。
“她果然在赌命。”再是不待见那个女人,可看到她生死未卜不由动起了恻隐之心。
“我帮不了她……”淳于澈很挫败。他苦练的易无求诀,并不能与雷霆相抗,便如上回在京城东城门外遇到的龙卷风,也亏得多人相助再加明钰的攒力,才逃脱了一劫。
“你已经很好了,师傅她只给你留了心法口诀,你能自悟自学到达了境界,比我可厉害多了。”慧觉看他落寞又自责的神色,便安慰道。
“我还不够好,若是还能再见到师傅,我一定会悉听教导,勤加修行。”
“那么认真做什么……”慧觉咕哝道。这人怎么有时候傻乎乎的,别把我也带傻了。
“那你说现在我们该做什么?”见淳于澈平静了,慧觉便与他打商量。
“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静观其变罢。”若是情况有变,他可以帮把手。
大小姐自然是已经绸缪好了一切。在淳于澈二人来剑门的路上,便去了剑南道节度使那处调了兵马,同时又让李思欣把七十二峰的泉水引流上山。如今已万事俱备。
“这东风该来了。”李思欣手里有数十根细绳,只要把绳子一抽,七十二峰便会出现绮丽的景象。
他虽爱凑热闹,不过对于今夜接下去将会发生的一切并非他所喜,尤其是当他看到石笋峰上灌下的雷电,更是悚然一惊,这时候的心思岂止复杂二字可言。
千丈峰上,万道惊雷,惊天邪术,鬼魅化身。狂风嚣狂的吹过,带下冷酷的磅礴大雨。雨水落在峰顶爆出一朵朵梨花,噼里啪啦仿佛烟花爆竹欢乐的响着。
盘坐在峰顶的人被光罩遮挡着,衣裳整洁干净,不露丝毫狼狈。只不过身上出现了一圈圈蓝紫色的雷电。它从头顶度到双腿,最后化入了岩石上。
遭受雷电的人身上都会起雷纹,也不知怎地大小姐出了眼角下方出现了暗青色的印迹毫无大碍。
交错的十指缓缓分开,交,合于胸前,她默念着道经,终于睁开了眼睛。
与夜神的承诺兑现了,后面的事她无心力去管。
佛珠在她手腕上转了转随后被把玩在五指间。大小姐身上的光罩碎裂了。她曲起了一条腿,左肘支在其上,姿态透着惬意悠闲的味道。
这雨来得仓促,却是极好的。
她看着脚底下险峻的山峦,缓缓站起了身。数百条雨水自她的胸前后背手臂脖颈以及长发流泻而下,堆积在她的脚底下,形成了一汪水塘,其上飘着淡红色的血丝,最后浑浊了雨水。
微曲的指节落下一颗颗硕大的血珠。
天似遭受了巨捶,不见光的黑幕掀开了边角,乍现苍凉的白芒。白芒一闪一闪,似乎要突破障碍,把黑夜撕裂个粉碎。
天蠢蠢欲动,而人也按捺不住了。
这几日浑身发烫像是着了火,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安稳。这都是拜那个讨厌鬼所赐。这天下哪有不爱美的女人,而对美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韶华不再。
还未到迟暮之年,便成了丑陋的女人,即便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此番想来依旧意难平。
记得拿起那块灼烫的铁铲,她鼓足了勇气,以至于她在剧痛里忘记了嚎叫,只是心神恍惚,仿佛灵魂出窍,脱离了痛苦的皮囊转而漠视着惨烈的画面。
“以前一直不曾这般看待你,原来要看一个人的本质,是要与她长久相处过的。我们彼此之间误会重重,对我而言这个误会很美好,我便不会去解开我们的芥蒂。倒要看看这生长在阴暗里的种子能不能开出美丽的花。”
“你恨我也好。你猜猜,我们……会有好的结果么?”
“别说话。你想要美丽,我可以给你,听话点。虽说这张脸并非是极好的,或许还不如你的原貌。那你再努力些……知道要怎么努力么?”
“找一个美貌的人,了解她的作息习性,随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脸皮剥下来换到自己脸上。”
娉婷自醒了后便被身边一个魔鬼蛊惑着。对方那些离经叛道,甚至残忍阴暗的建言竟让她火灼般的恨火渐渐平息了。
这便是以毒攻毒的效果么?
屋外下雨了。被火炉折磨的大地终于有了短暂的解脱。
犹如火炉似的手脚开始消了热。娉婷觉得有些凉快了,想要去关窗户。她记得昨日有人送了自己一盆花,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不过闻着很香,约莫是荷花。随后她把那人打发走了,那盆花便搁在了房间里。在哪儿?
会是在这里么?娉婷在房间里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后来腰眼撞上了花几上的角,忽而恼怒了起来,想也不想那上面的花盆摔在了地上。
外面的雷声开始大作,狂风也呼啸着。缚着眼睛的纱布被飘进屋的雨丝打湿了。她抬袖挡着脸,伸手去模支窗的杆子。
“皎月,天都下雨了,怎么还不把衣裳收起来。”
“是,是。”
“记得把它们分开,那件粉色的衣裳拿得开一些。”
娉婷终于握住了窗杆子,听着外院的那个声音愣住了。
“不好,这衣裳掉了,都脏了。”
“是很脏,你做事小心点。把它丢了罢。”
“这衣裳的布料真好,小姐不是特意替她挑的么?扔了多可惜。”
“丑死了。正好吻合了主人”
“那小姐不是在捉弄着人玩么?”
“识人不清,落到了这般田地,本就是对头还能不计前嫌?我可不信。这世道还能有这样的好人?我害了她就没想过能够得到原谅宽恕。”
“小姐,这总是不大好,她毕竟是个好人。”皎月劝说道。
“不切实际,看着太伪善。”大小姐的声音里带着掼有的邪肆。
“那这衣裳真不要了?”
“如今也玩腻了,丢了罢。”最后的这句话透着纵情以后的厌倦与得到后的肆意。
娉婷缓缓关紧了窗户。不仅大小姐玩腻了,她也待烦了。你以为记你可以抛弃人么?太自以为是了!
卫初晴,你个骗子!
雷电从窗户上闪烁着,把室内打扮得阴森可怖。烛台从桌上滚落了地,洒了一地的烛油。末几,烛泪风干了,成了一粒粒的朱砂泪。
“叶姑娘,你要去哪儿?”皎月焦急的在身后叫唤。娉婷捂着眼睛,听到声音急忙撒开了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前院。
“叶姑娘……”皎月走到院门口,看着疾雨里逃窜的身影,掩上了眼帘,把手里的油纸伞放到了身后。
“这女人果然出息不了。这般逼迫她陷害她却只知道逃跑,胆小懦弱不堪重用。难怪他要放弃她了。”皎月身后站出了一个美人。那双蛊媚的桃仁眼带着轻蔑。她对着娉婷仓皇的背影鄙夷了会,随后对皎月命令道:
“阴阳家的人已经引开了,屋里还有一个,不过她精明老辣,诡计多端,不太好对付,我脸上的易容术瞒不过她,还是你去收拾她。”
说话的这个大小姐是张庭春。她脸上的易容术本就是出自大小姐的手笔。如果不是为了演刚才那出戏,她早想尽办法去恢复真容了。她不喜欢此刻的这张脸,都不愿意去看镜子,想到在在曾府与她相处的二日,便会心里发毛。
那女人一会儿像疯子般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儿像魔鬼似的残忍冷酷,让人戒惧。
皎月把伞递给了张庭春,说道:“老夫人一路走好。”
送走了这个发号施令的老夫人,她回身去了厨房,把火炉上煨好的汤药倒入了一只青花碗。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银汤勺放在了托盘上,端起了汤药入了红阁主的房间。
“我方才听你在外面喊人。”红阁主像前几日那般侧躺着。过了那么多日,才适应了这个意外的宝宝。但还是不舒服,她正用枕头去垫腰,让宝宝也睡睡枕头。
“刚才叶姑娘说要出去透气,月姨带她出去散步。”皎月比聆月小二十,说起来做她女儿也可。聆月是她们里面年纪最大的,红阁主也比她小上个把年。
“她们还吃得真有味道。”红阁主这几日跟坐牢似的,一步都离不开床,小腿已经浮肿了。这孕妇该有的样子她渐渐有了。她是个讲究品位格调的女人,一时真受不了自己邋遢苍白臃肿的模样。
“这汤是大小姐下午亲手给你煲的,里面加了竹荪,这竹荪是用七十二峰下的泉水灌溉而出,滋味是世间少有的,可谓是蜀中一绝。”
皎月除了给大小姐打些下手之外,也没做什么粗活。就连她们几个人的衣裳也是聆月洗着的。生活上的琐碎事,大小姐虽不是亲力亲为,可她做起来挑不出错,一看就是吃过苦的,而且厨艺当真不同凡响。
“讲究了些,通常大补的东西味道都不怎么样。”红阁主拿着银汤勺搅着手里的乌鸡竹荪汤。
“那也不一定,这得看做菜的人是否有心了。想要做出好味道,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火候,食材,还有做菜人的阅历与经验。大小姐说这世上最补的食材就是斤鸡马蹄鳖了,这食材越精细越好。”皎月侃侃而谈,红阁主笑而不语,却是一口都未尝这碗神话了的至美汤药。
“说得头头是道。丫头,有空也跟你家的小姐学得精细些。”红阁主望着房门口,眼里划过一丝幽光。
“是谁?”皎月忽而变色,急忙转身必出了交手势。
一支乘龙箭贯穿了她的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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