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昀城沐浴在清晨的朝霞中,就像一个刚诞生的婴孩,充满着朝气。
表面上是那样的纯真美好,而知道生活常识的人,便已经预知,遇上这样的天气,下午必会乌云密布,至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
天有不测风云,事情总是千变万化,即便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也不能除却变化的可能。
然而今天遭遇的变化,都在卫初晴的预料之中。
抓到了人质,下一步就是谈判了。
如此想,她驾着马车,挤在入城的人群里,遥遥望着城门,与初来时候大不相同。城门的守卫多了之前的一半,难道赤昀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比刺杀王爷的事还要严重?淳于澈不会已出事了吧?卫初晴想到与淳于澈在街上遭遇的暗箭与火攻,惊险万分,从那之后,她对城防有着意见。
不是说皇帝勤理国政,是有道之君么?眼皮子也太松懈了,那么多刺客与强匪也不管管,弄得城里城外都是刀光剑影,也真是心大的主。
或许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醒来,已经换了一片天了。
卫初晴收起了忧国忧民的心思,如今自顾不暇,仇未报,毒未解,能不能活到天变的那一天,还是个问题。看来还是不够忙活,不然就不会有这些无聊的想法,这纯是吃饱了喜欢闲磕牙的屁民思想。
“你是龙威镖局的人?”城门卫看了下路引,正要掀帘子去看马车。
卫初晴啐了一口,骂娘道:“他娘的贼王八,镖被劫了,正要去找理去呢!”
她这句话吸来了好事的城门卫,“你走的什么镖?怎么被劫了?”
卫初晴愤愤道:“我要去凤麟楼,他娘的贼人,拐走了我的女人!”
不知道凤麟楼哪里有古怪,城卫一听脸色就不一样了,赶紧放下了手,敲了敲手中的鞭子,对后面的百姓说道:“下一个。”
顺利地通过城门,卫初晴朝着凤麟楼方向缓缓行去,龙威镖局的旗头让路人纷纷让道,好像府尹出巡一般威风。
要是蛊毒解开之后,将卫府整顿完后,她也开一个镖局,不做当家,就做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师,大概是多威风自在!
卫初晴开始浮想联翩,已经快忘记今日最重要的事。
当马车停在了凤麟楼门口,她才乐悠悠的醒转过来,抬眼看着艳阳普照下的锦绣高楼,甩开了马鞭,转身一把掀开车帘,不一会儿,一个精壮大汉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毫无精神。
凤麟楼是个欢乐窟,它的浮华只有在夜晚才看得见,在朗朗的晴空下,却是宛若处子。街上来回的行人很多,但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朝这里多看一眼,自然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
宝儿姐自从丢了人之后,心疼着那些钱财,一日一夜都没好好的休息,昨儿个听到凤麟寨的当家捎来的口信,这件事有了眉目,对方居然是龙威镖局的人,而且还是那个贪花好色的赵敬德。
凤麟楼与龙威镖局平日里打交道得少,除了日常给姑娘们捎一些头饰衣物,就没有任何非业务上的来往。
而且龙威镖局有一条规矩,便是无论镖师,趟子手还是后勤人员都不可以逛花楼。
当然赵敬德是个例外,因为他从来不走镖,只是龙威镖局当家人的二舅。
结合以上种种,宝儿姐对赵敬德做出劫人,打板叫嚣,不自量力的事情不存在任何怀疑,这种下三滥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想到应该在荒谷里比斗的人,此刻应该是灰溜溜的回家,将那些姑娘们全部送还,然而想不到的是这种毫无江湖阅历的人,竟然能擒获凤麟寨的三掌柜沙迭儿,这实力超乎她的想象。
宝儿姐见到沙迭儿的时候,眼角忽然红了,下一刻又化为愤怒,再将视线移到卫初晴的时候,却化为了一抹殷殷微笑。
“赵大爷今儿个是捎货还是取信的呀!”宝儿姐扭着肥肥的臀,亲昵地搭上卫初晴的肩膀,就在那一刹那之间,对方忽然朝旁边闪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
这赵敬德不是好色之徒吗?怎么会躲开女人贴近?
卫初晴刚才那个避开,是为了防范她对自己下手,随后挂起不怀好意的微笑,伸手就往宝儿姐的胸脯摸去,毫不避嫌。
宝儿姐却是躲开了去,扯着帕子轻笑道:“赵大爷怎么有空来这里?咱们的姑娘可多睡下了,而我近来身体不舒服也陪不得你。”
卫初晴目光火热的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被她的美貌风情所折服。
“咦?赵大爷身边还带了一个朋友啊!”宝儿姐走到沙迭儿面前,眼底是满满的疼惜,伸手要去摸他的脸,“如此挺拔的汉子怎地如此憔悴?”
该死的赵敬德!老娘不会放过你!
“他那是自找的!阳气虚耗,阴气过剩,脸色自然会青白。”卫初晴捏着胡须,阴阳怪气的说道。
宝儿姐暗自咬牙,硬生生地堆出一个笑容,“赵大爷倒是对他了解的很。”
“那是,那是,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自然知道他的死穴。”卫初晴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很赞同宝儿姐的话。
“赵大爷真是会说笑,一大清早的来这里说死啊活的,咱们凤麟楼是个欢乐的地方,可不是打场。”
宝儿姐对赵敬德的实力心存忌惮,言语间都是避让,死死不捅破那一层纸。
“你说那么多话,没有一句说到正点上,小爷要不是今日有事,那还能跟你闲聊个一时半刻。只是我的女人等不得,这笔账咱们得先算算。”卫初晴脸上不再是下流龌龊的笑容,而是充满了一股凶悍之气。
在宝儿姐的眼中,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现在看来更是面目可憎。
“你想算什么帐?”老娘还没跟你先算账呢!老王八!
“今日清早,小爷我跟自己的相好一起走镖,经过赤昀城外的虚谷,却遇到一个兔崽子拦路,就是这家伙!”卫初晴恨恨地指着沙迭儿,“这个家伙自称凤麟寨的人,对我一统死缠烂打,还让他的同伙劫走了我的女人。凤麟楼是凤麟寨名下的产业,这事儿我只能来找这儿说理。小月儿是我的宝贝心肝儿!你们赔我人!”
找我赔人?你拐老娘的一班宝贝疙瘩,这帐怎么算?宝儿姐气得面色涨红,开业至今,她还没有吃过亏,今日第一次吃亏,结果对方占了便宜还要贼喊捉贼!
“凤麟寨昨日和龙威镖局的挑战书,信中还有镖局当家人的印记,这事错不了。凤麟寨秉持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莫非你们龙威镖局劫走了我的人,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你们在书信上说着:以一敌一,刀不刃血,点到为止。”虽然这个挑战不具任何杀伤力,却能化平双方的纠葛。
“若是龙威镖局胜,那些丫头的卖身契就归你们所有,反之,则将要去的人原数奉还。”凤麟寨独占优势的一局,居然会被翻盘,宝儿姐想不到,或许答应下这个挑战的凤麟寨主也没有料到。
“什么挑战书?还有那些丫头的卖身契关我屁事!”卫初晴一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模样,瞪起眼睛,拍桌子道:“你们今天倒是还我人来!”
在抢匪面前颠倒黑白,如果说是初生牛犊不怕死,是形容少年儿郎的,赵敬德活几十岁,怎么还会有少年时候的阳刚之气?除非他背后有靠山?所以这么肆无忌惮!
宝儿姐摸不清他的底细,是不敢与他正面交锋,言语婉转,唯恐得罪什么大人物。
“你怎么会输?他是怎么赢的?”她低声问着沙迭儿,先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平常武艺高强的凤麟寨金刚王,却栽在这个名不经传的老混混手上。
“卑鄙小人!他用下三滥的毒针暗算,这场根本不是比武!”哪有一点武道精神,这样的手法拿到江湖上去说,必然千夫所指,实在是太卑鄙,太不要脸!
宝儿姐听他中了毒,惊惧万分,双手微颤了一下,随后便是怒火中烧,这也太欺人了!
“暗针伤人,只有宵小之人才会做,龙威镖局这是怎么了?改了往常的君子作风,做事如此没有眉角。”这赵敬德简直不是个人,一个令人发指的无耻败类。
作为无耻败类,卫初晴丝毫不羞愧,双臂插在胸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小爷我是卑鄙,确实是真的,可由的着你来说吗?”
他一捋自己干燥枯黄的头发,细小的眼睛露出猥琐的笑容,但下一刻,却又变得十分的正义凛然,
“先不说龙威镖局是否下过挑战书,就你们这样的人,一个男盗,一个女娼,做的可不就是迫害良民的龌龊事,在我面前充当什么圣人!说别人阴险狡诈的时候,先看看自己的德行。大家彼此彼此了!”
卫初晴翻白眼,内心十分反感,世上总有一些人,以规矩教条去束缚别人的行为,自己却为所欲为。
这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一个道理。
自私的人性。
“老子今儿个还要去邻州走个镖,没闲工夫跟你们瞎扯,你们先是想劫我的镖,结果主意打不成,劫走我的女人,最后却反咬我一口,这个仇龙威镖局记下了。”
卫初晴瞥了眼沙迭儿,“你中了我的毒,虽不会死,但是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便会剧痛难忍,随时会招来杀身之祸。看在凤麟寨是义匪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想要解药,拿人来换,地点就定在城外虚谷,明日正午,我会安排人去接应。”
卫初晴放完话,在宝儿姐杀人般的眼光中,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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